中文科治療 - 余家強

2023年12月28日 - 信報

上篇講病因，今篇講治療。治療得知道目標，倘若認定中文科就是讓青少年識得死記硬背12篇古文，以結果為目標，便不妨繼續目前教學方式，毋須治療。我敢大膽代答，大眾基本期望應為：下一代有興趣有能力閱讀和書寫通行的中文，那麼，請改革。

通行中文指白話文，當無異議。公開試中文科範文，由昔日會考加預科共幾十篇白話文加古文，到一度全面廢除，到今天DSE清一色12篇古文，可謂「一時一樣」。要學生用好白話文，便該多學白話文，如此簡單道理都不懂？台灣現正討論刪減文言文課程，香港偏偏倒行逆施？我明白，文言古文是根源，背誦熟讀，像練功夫名門正宗，慢工出細貨，白話文自然進步──那屬很傳統很理想化的構思，臨到社會語文水平大崩潰，陽春白雪，解得燃眉之急嗎？公函和商業文件會要求之乎者也嗎？面對現實，大手恢復現代範文比重吧──我強調現代，五四風格都嫌舊，怎拿來應用？傳承經典，留給選修中國文學科好了。

配合口味

其次內容方面，12篇範文包括《師說》、《勸學》、《魚我所欲也》、《論仁、論孝、論君子》……單看題目已打呵欠，課程專員跟學生血海深仇嗎？相對地，《廉頗藺相如列傳》起碼故事性豐富，揀多些較易引發興趣的可以嗎？難怪中文科老師形象古板老土，良有以也。語文就是語文，溝通工具，本身中性，沒必然獨自承擔德育和國教使命，那原該滲透到各個科目，靈活推行。既定模式卻是中文阿Sir和Miss總道德佬/婆上身，包袱沉重，學生敬而遠之。

課外閱讀，我更覺得趣味優先，哪怕稍稍通俗。講句爛gag，何故報紙風月版執笠？因為連睇鹹濕文章的耐性都消失。只要學生肯睇，盡量放寬啦。吾輩父執雖販夫走卒，皆具備「睇書」習慣，見面互問「睇咩書」，乃指小說，尤指武俠小說，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今武俠小說式微，還在爭議金庸應否納入，其實新一代一早無感，所以絕對要與時並進。翻譯小說反映較客觀，請看書店架上，八成推理偵探。我教中學寫作班，談楊過小龍女全班茫然，談本格密室則創意盎然。不到你不配合，第一步配合孩子口味，自然願去學。

提起小說，我曾見名牌小學自修書單竟包括四大名著：《水滸傳》、《三國演義》、《西遊記》、《紅樓夢》，並非兒童版——小學生呀！我真懷疑老師尚且未讀得通吧，總之充撐場面，以示本校有幾勁。假若學生囫圇吞棗看得完，又恐怕沒時間練樂器練體藝替學校爭光啊。如此拋浪頭虛榮心態，似恰恰整體香港中文教育縮影。

讀本以外的試卷，本欄討論過，取消口試和聆聽毋寧一種倒退，作文字數不設上限貪多務得，與講求效率的時代愈發脫軌。千頭萬緒，我並非什麼專家，惟寄望當局本着常識和理性去思辯、設計。普遍語文水準下降，鐵板釘釘。中文人人會講，人人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