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16日星期二

AKB48與無用之物 - 占飛

2013年7月16日 - 信報

如果不是「超級御宅族」,恐怕不可能一口氣數出全部AKB48成員的名字,但只要記住秋元康這個名字就足夠了──田中秀臣在《AKB48的格子裙經濟學:素人偶像的創意行銷效應》一書指出:秋元康乃「通縮文化」下「心智消費」的大贏家,由他一手打造的AKB48不僅產生1500億日圓的經濟效益,更衍生出SKE48(名古屋)、NMB48(大阪)、HKT48(福岡)、JKT48(雅加達)、SNH48(上海)、TPE48(台北)等分支──短短幾年間,秋元康旋風席捲東南亞。

秋元康是創意文化多面手:編劇、填詞家、導演、漫畫創作人,更是京都造形藝術大學副校長兼藝術學部教授,他在一次訪談中指出:韓流中的「少女時代」(Girls' Generation)從小就經過嚴格選拔及訓練,樣貌身材都是精雕細琢,日本少女簡直無法與之抗衡,AKB48只能另闢蹊徑,以「不整齊」殺出一條血路──AKB48的歌曲全都由他填詞,《水手服真礙事》的歌詞大意說:「我不就是個高中女生?被誰看見都無所謂,快來吻我吧!」

此人發現世界早就變了,世人對於「擁有」物質的觀念更改變得面目全非,比如從前家裏都留有若干貯物空間,用來貯存厠紙、燈泡、電池、洗衣粉、洗潔劑等日常用品,不貯存一些便覺得心裏不踏實,但年輕一代卻不會這麼想,因為到處都是便利店,犯不着讓本來狹小的生活空間變成小貨倉;更何況時代太匆忙了,從前的人惜物,如今倒覺物的用處很快失效,每個人都在家裏一角保留着一些無用之物。

不必再珍藏

秋元康作為一個敏銳的媒體製作人,更很早就發現現代人(尤其是青少年)竟然會把看過的書本(即使是精裝本)當作垃圾扔掉,因為書本的「內容」(content)既已看過了,那就一如看過的DVD,以及聽過的CD,已經失去貯存意義。他察覺到這是一個「反物質」的年代,書籍一如DVD和CD,合該貯存在圖書館(甚或是博物館」,不必再「擁有」,不必再「珍藏」。

是的,這世界已經是一個將一切都寄存於「雲端」的世界了,活在數碼時代,影音產品的「內容」早已不再是「物質化」了,發行方式、購買方式也徹底改變了,那麼,「擁有」和「享受」的方式都必須隨之而改變──幸或不幸,受眾都活在虛擬(或虛無)的網絡時代,秋元康發現,如此時代的重點就是讓有需求的人找對門口,哪怕這門口只是秋葉原的一個樓上小劇場。

劇場真人騷

秋葉原如今已是日本御宅族的聖域,他們購票到八樓小劇場看AKB48演出,可以跟心目中的「女神」近距離接觸,他們目之所見、耳之的聞,都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影音副製品,而是有血有肉有呼吸的真人,況且早期門票只是每張1000日圓、企位500日圓,後來男性觀眾門票漲到3000日圓,高中以下或女性觀眾門票2000日圓,比起看演唱會,真是太便宜了。

即使小戲場的二百五十個座位和幾十個企位場場爆滿,也是一盤虧本生意,但田中秀臣指出,賺錢的秘訣在於選票,因為AKB48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由粉絲投票,以決定成員排名、錄製音樂資格,甚至是否留隊——秋元康設計了如此殘酷的遊戲規則,就是為了賣選票,此所以他是唯一能打入50億至100億稅網的文藝界人士,那是說,他平均每日收入1000萬日圓。

AKB48走紅後,中國大陸竟出現一個「山寨版」,名為AK98,成員大部分來自杭州,組成方式照抄AKB48。而AKB48成員河西智美數月前在漫畫雜誌刊出童手掩胸照片,惹起風波,發行商被迫全面回收雜誌;事後有人在facebook爆料,指編輯部一度反對使用那張「越位」照片,只是秋元康堅持要刊出。

卡爾必思原液

話說2005年,AKB48在東京秋葉原誕生──秋元康在「唐吉訶德」店八樓成立了AKB48劇場,並在五樓開了一家售賣周邊商品的專門店,但他原本想把劇場開設在原宿或青山,可惜找不到適合的場地,剛巧真時秋葉原是御宅族集散地,引起他的注意,那才決定移船就磡。

AKB48之所以成為一個賺大錢的概念,全靠發售總選舉的選票,以去年6月進行的第四次AKB總選舉為例,總投票數達到一百三十八萬張,和第一次選舉五萬票相比,短短四年間,增長了二十七倍。而每張選票背後,都代表着一張數百日圓,甚至上千日圓的CD銷售額,難怪田中秀臣稱之為「AKB48的格子裙經濟學」。

田中秀臣指出:過去十年,正值日本經濟的低潮期,當各行各業的大小商戶都面臨生死存亡之際,AKB48忽然走紅,創造經濟奇迹,絕非偶然,因為翻查資料之下,在日本,偶像團體最盛行的時刻,往往就是最不景氣的年代。

互動關係

AKB48瞬間成為亞洲御宅族的新偶像,皆因偶像體制一如日本僱傭制度,又跟相撲道場與演藝經紀公司有幾分相似,而AKB48總選舉制度下的排名特別重視透明度,以及選民與候選者的互動關係。

AKB48的見習生或正式成員時刻都得上緊發條,因為見習生要想盡辦法爭取升格,而舊成員則要維持原有地位,避免被團體淘汰──判斷成員升降去留的根據,正是一張張用真金白銀購買的選票。田中秀臣更預測:「AKB48完全符合在不景氣和就業難中,年輕人可使用低消費享受快樂的不景氣型文化,因此將長時間受落。」

秋元康深明此理,他在訪談中曾指出,卡爾必思(Calpis)原液的製造者必然會取得最後勝利,因為只要卡爾必思的形象得以確立,便會陸續有顧客期待相同口味的副產品,諸如雪糕、糖果等等。AKB48就是演藝界的卡爾必思原液,可以開創出不同副產品的「新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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