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2月1日 - 信報
經歷過八十年代的朋友,沒可能不認識山口百惠、西城秀樹、近藤真彥、松田聖子、中森明菜……,整個八十年代,香港完全受日本文化的影響,由歌曲、偶像、語言、食物到家具,就連「歌神」許冠傑的歌曲《扮嘢》中亦有諷刺歌詞:「我老竇查實姓謝,改咗佢話姓小野」,當時年輕人的「全日化」程度可想而知。
近藤真彥今年底在九龍灣國際展覽中心舉行兩場個唱,反應一般;比之他八十年代全盛時期,不可同日而語。這位前日本偶像,當年他剪了一個新髮型,香港年輕人不分男女,十居其七都剪這個髮型,「孖池頭」(他的別名為Matchy,音譯便是「孖池」)成了一個社會現象。及至九十年代,日本熱潮持續,出了一個型男木村拓哉,年輕人視港劇為「低俗沒品味」,部分更以只看日劇自詡。
近藤真彥數月前來香港宣傳個唱,傳媒在赤鱲角機場內只見孖池及隨行的工作人員,現場接風的粉絲一個也沒有,難得他也十分看得開,笑言粉絲不來接機沒關係,最重要是買票看他的演唱會。回想八十年代初,近藤真彥為電影《飛車歌舞三人組》來香港宣傳,他的粉絲幾乎擠破當年的啟德機場。
無綫當時派出港姐唐麗球接機送花,她上前跟他握手,孖池卻不屑一顧,最後在助手及經埋人提示下,才勉強握一握她的手,之後便對她不理不睬,令唐麗球尷尬不已。如此不禮貌的行為,粉絲還認為他是「我行我素,好有性格」。
黃金三十年
日本在六十年代開始經濟起飛,到了七十年代已成是富強大國,人民有了錢,自然願意在娛樂上花費,造就了日本影視的黃金三十年。說日本是亞洲偶像劇的元祖,沒有人會反對,山口百惠與三浦友和的黃金組合,所向披靡。而七十年代的香港,經濟雖未及日本發達,但也離開了貧窮線,新一代的香港年輕人沒有經歷過戰亂,自然不會像上一代般對日本仇恨,有的甚至對富強的日本羡慕不已。
這時三浦友和及山口百惠的電影開始在香港上映,山口百惠純淨無瑕的形象,迷倒了香港的新一代,當年粉絲在電影院排隊買票,因為人多擠擁,前排的粉絲被後排的擠迫,結果迫爆了售票處的玻璃,割傷了售票員,因而成為新聞版新聞。八十年代初,日本富甲全球,錢多到要全球投資,在香港開設了多間百貨公司,將日本文化全盤輸入,而日本人對香港旅遊業的貢獻,一如今天的祖國自由行,為了接待貴客,大量青年人學習日本語,日本食肆林立,甚至樂壇也大量改編日本歌曲,香港年輕人崇日也在這時期達至頂峰。
日本藝能界打造偶像的功力,也是一等一的。藝能公司經常舉辦不同的選秀會,或模特兒大賽,或歌唱比賽,挑選一些有潛質的少男少女,山口百惠便是十四歲時憑參加歌唱比賽入行的。到了後期,藝能公司挑選新人的年紀愈來愈小,只要認為是有潛質的,即使十一二歲的兒童,也安排他們入讀藝能學校,於是在他們十五六歲時,已能歌善舞。
揭開偶像的包裝紙
所以當年的日本偶像輩出,女的可愛,男的俊帥,都不過十七八的年紀,怎不教香港年輕一代着迷?日本偶像的興起,也養活香港一代人,當年的旺角信和商場、金都商場可說是日本迷集中地,新推出的日本雜誌即日飛機運到,售價差不多要四十元一本(說的是二十多年前,其時紙包果汁只售1.2元一包),但總在一日內售罄;售賣日本唱片、海報、相片的店舖成行成市,永遠人頭湧湧;香港甚至出現過專門報道日本藝壇新聞的雜誌。
近藤真彥、松田聖子、中森明菜、田原俊彥等日本偶像,絕對是八十年代成長一代人的集體回憶!只是,偶像也是一個人,閃亮的光芒不過是經理人公司賦予的包裝紙。到了八十年代末,這層閃亮亮的包裝紙開始褪色。
當已婚的「玉女」松田聖子,被拍到與一個又一個再一個的男人的親暱照時,雖然成了日本婦解分子的另類偶像,但自此與「純潔偶像」割席。而「偶像女王」中森明菜,為了前度近藤真彥割脈自殺後,自暴自棄、頹廢酗酒,一蹶不振,粉絲初期還寄予無限同情與支持,但為一個不珍惜自己的男人意志消沉十多年,自己不累,身邊的人也累。
至於近藤真彥,有癡情貌美的「女王」女友,卻先與香港的歌后發展異地戀,之後又與有夫之婦的「玉女」傳出不倫戀情,令形象受損,致命一擊是中森明菜的為情自殺,花心形象成了他的負資產,與中森明菜緣盡之日,也是他演藝事業的高峰滑落點。
讓一切隨風
踏入九十年代,日本仍有不少偶像冒起,但與八十年代,可以出一個紅一個的情況已大大不同,最紅的要數木村拓哉,英俊瀟灑得來帶點不羈,令他屹立二十年;SMAP的成員、反町隆史、福山雅治、瀧澤秀明等亦有一定粉絲支持。可是,不知是日本藝能界的星探出現了問題,還是日本在九十年代出現了俊男斷層,自91年起至08年民調,日本十大最受歡迎俊男榜,木村連續十多年高踞第一,第二位十多年都是福山雅治,看足十多年木村及褔山,日本觀眾不悶,香港觀眾都膩了。
至於日本能歌擅演的美女偶像也不少,但「偶像」數量實在太多,還來不及細認已經又有新人登場了!吉川日奈、廣末涼子、松隆子、大塚寧寧、安室內美惠、濱崎步、栗山千明……嫁人的嫁人、離婚的離婚,最後全部回歸「實力派」,萬人癡迷的「偶像」期愈來愈短,現在日本最受歡迎的是宮崎葵,但日本藝能界也稱她為「最佳演員」而非「偶像」。
近年來,就算是木村拓哉的新聞,已經難成熱話,他的「上一代」近藤真彥就更加了。在日本,他與前度中森明菜、舊愛松田聖子一樣,已成了藝壇「前輩」,幾乎可放入博物館了,沒有超強記憶力的話,難以記起他們當紅時候的威水史,偏偏日本又是個善忘、記憶體經常不足的民族。
歲月是錘煉人心的最佳工具,今天的近藤真彥親切有禮,談到家庭妻兒時,無比溫柔慈愛,與二十多年前年少氣盛、到處留情的他,完全是兩個人。前塵種種,連當事人也不留戀,「當偶像實在太累了」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一切隨風好了。
說得很對,回憶他們,就是回憶自己過去,這是懷舊的奇妙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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