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go童心隱藏永恆柏拉圖信念 - 占飛

2011年5月5日 - 信報

蒙德里安（Mondrian）在一次大戰後發展「造型主義」繪畫，只用黑色橫、直線繪畫方形（包括正方及長方），以及紅、黃、藍三原色，去建構他那個不變的、和諧的柏拉圖式世界。他做夢也想不到，他的繪畫竟可以商品化，建立了一個玩具王國。

我說的當然是由70年代起至今，陪伴了千萬人成長的「樂高」（Lego）。

在樂高之前，孩子要砌積木，只能砌木頭造的積木。樂高創辦人最初也是製造木頭積木，到1947年才改造膠製積木。但這些膠製磚塊不是普通的磚塊，而是永不破損、永不毀爛的膠磚塊。品牌宣傳它的膠製積木可以伴你一生一世，甚至世世代代的傳下去，父母子女可以一起玩父母兒時的樂高，甚至可以玩祖父母時代的。事實上，剛剛在太古城舉辦的樂高展覽，便有不少父母帶子女一起參觀，兩代人同樣感到共鳴——父母可以懷舊，孩子則帶着羨慕目光看那「樂高城」。

除了柏拉圖式理念世界外，有什麼可以自誇持之永恆、永不「逝者如斯乎」？近年，樂高更學人追上環保潮流，聲稱它的膠製磚塊可循環再用，有永遠的持續性。背後的哲學不是柏拉圖主義，又是什麼？

正方設計蘊原子理論

中學讀過物理的都知道，品牌還暗暗傳達了原子論的訊息——公元前四百年左右希臘大哲德謨克拉斯（Democritus）的樸素原子論。他認為萬事萬物都由不可分割、不能毀滅的原子構成。這些原子都是性質相同的。萬物之間的差別，來自原子的數量及構成方式不同。

品牌的精神亦與德謨克拉斯有相承之處。給玩家相同的方形膠製磚塊，或長或短，都由最基本的正方形磚塊構成，仿如德謨克拉斯理論中的原子。透過不同的組合，你可以建砌成一所房子、一座博物館、一個火車站，乃至一座樂高城。

而品牌的美學就是蒙德里安（Mondrian）的純色美學。它的膠製磚塊只有六種基本顏色，除蒙德里安的紅、黃，藍、白、黑外，就是綠色，都是沒有暗影、繽紛燦爛的純色，絕不會因為玩舊而變色。歲月在樂高膠製磚塊上是留不下任何痕跡。

不能砌組件違反哲學

當然，由於品牌的膠製磚塊大半是方形，容不下圓形，更容不了不規則的幾何圖形，砌成的世界很難創造栩栩如生的人，更不要說動物、昆蟲等等。這樣的世界很四平八穩，秩序井然，無疑是個既穩定且和諧的「美麗新世界」，卻未免缺乏了生氣。最典型的例子是1970年代推出的樂高公仔（Minifigures），這些公仔不是手腳都不能動，就是手能動，腳不能動。當品牌要推出其他如恐龍、棒球場、特拉法加廣場（Trafalgar Square）等模型時，它就不能不違反它的哲學，設計許多不是砌成的東西，例如尖塔、鑊形天線、吊臂等等。對原教旨主義的樂高迷來說，這是不折不扣的墮落及背叛。

時至今天，當兩三歲的小童都拿着電子遊戲機，用兩隻小手指去掃機面時，品牌那永無生滅，永不褪色的柏拉圖世界，能否適應這個瞬息萬變的電子世界？是代代相傳還是已屬過時的價值？

在2003至04年時，樂高虧損嚴重，幸好它適應得快，推出「生化戰士」系列、搞電玩等等，才力挽狂瀾，不致倒閉。但放棄了原子論及蒙德里安美學的樂高，對跟它一起成長的擁躉來說，已太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