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18日 - 信報
正如本欄上周在〈「膽小鬼博弈」第二個回合〉一文指出，中美之間關稅戰被視為一場Chicken Game，就像兩輛車迎面疾衝，看誰會先膽怯煞車。隨着中美互相把關稅加至逾100%，第一回合已證明雙方皆非膽小鬼；踏進第二個回合，比併的除了大膽，還包括理智和耐力。但沒料到的是，由關稅戰引起的博弈近日還上演一場「外傳」，其中一方主角繼續是特朗普，其對手卻換成了作為同胞的鮑威爾。
鮑公拒減息 氣煞特朗普
話說鮑威爾周三在芝加哥經濟俱樂部發表演講，適值金融市場風高浪急，備受矚目。鮑公在演講中直言聯儲局面臨「兩難困境」，事關總統特朗普於4月初宣布的關稅措施規模「超過聯儲局原先預計的最高水平」，這既將為物價帶來重大壓力，亦很可能會拖累經濟增長，導致聯儲局的雙重使命（Dual Mandate，即維持物價穩定及就業最大化）難以兩全其美。
鮑威爾進一步解釋，面對兩難處境，聯儲局只能衡量兩個使命各自距離目標有多遠，以及預計縮小箇中差距所需的時間範圍。具體而言，他說局方將會審視哪一個問題最先發生、持續時間有多長、可供採取的行動受到多大限制等，優先處理較為危急的議題。鮑公並無透露對利率走向的看法，但強調目前最好是等待形勢趨於清晰之後，再考慮調整利率政策。
整體來說，鮑威爾的演講被市場視為「放鷹」，意味着聯儲局不但在5月份會議減息的機會甚微，即使在6、7月份亦難言樂觀。受此立場震動，美股周三再度下挫，標普500指數和納指分別跌2.2%和3.1%。
據彭博專欄作家John Authers形容，現在的形勢就像特朗普和鮑威爾之間進行一場Chicken Game。一方面，特朗普已多次大打「開口牌」敦促聯儲局減息，其如意算盤是藉着「放水」支撐美國經濟及金融市場，讓其更有底氣跟各國（特別是中國）博弈談判，務求為關稅戰爭取最佳成果。反過來看，倘若聯儲局堅拒「放水」，坐視美國經濟及金融市場插水（就像上周股市、債市一度暴瀉），屆時特朗普在國內焦頭爛額、自顧不暇，還怎有籌碼跟外國「開戰」？
正因如此，特朗普擺明車馬要求聯儲局盡快減息。據《華爾街日報》引述消息報道，白宮方面甚至正在尋求法律或政治手段，嘗試提早撤換或架空鮑威爾（例如把鴿派的聯儲局理事Christopher Waller捧為「二把手」），換上一個更符合特朗普立場的聯儲局話事人，以便於「槍口對外」大打關稅戰。
但另一方面，鮑威爾任期直至明年5月才屆滿，聯儲局主席的職位獨立性受到美國憲法保障，只要他不主動「劈炮」，即使是總統也不可能將其撤職。在周三演講中，鮑威爾已表明無意辭職，定必做到任滿為止，姿態相當強硬，意味他至少會「坐」多一年。
防通脹失控 保歷史評價
如上文提到，聯儲局肩負「雙重使命」。如鮑威爾所講，關稅措施既將為物價帶來重大壓力，同時可能拖累經濟增長，導致聯儲局左右為難：若不減息，經濟恐將衰退；若減息，通脹勢必復熾。Dual Mandate難以兼得，那該如何是好？
面對滯脹（stagflation）情景一步步接近，特朗普和鮑威爾現在確實很像處於一場「膽小鬼博弈」，哪一方會先「扭軚」改變立場？值得留意，正因為聯儲局主席一職受到憲法保障，歷任主席毋須為職位憂心，他們更在意的通常是歷史評價，亦即是後世將對其兼顧「雙重使命」的表現如何評分。
代入鮑威爾角度來看，美國目前的經濟困境是由特朗普關稅戰引發，萬一真的陷入衰退，導致失業率惡化，相信大多數人都會歸咎於特朗普。相反，假若美國通脹再次失控，他作為聯儲局主席將需要負上更大責任（尤其是在2021年Transitory一役，他已犯過低估通脹的錯誤，若重複犯錯實屬難辭其咎）。
由此看來，兩害取其輕，鮑威爾或許更傾向於冒上經濟失速的風險，也要千方百計避免通脹再度過熱。換句話說，除非經濟和物價出現明顯冷卻趨勢，又或者金融市場爆發重大危機，否則的話，從特朗普到一般投資者，對於鮑威爾在未來一年時間「轉鴿」不宜抱有過高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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