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11日 - 信報
近年股神的投資旗艦巴郡（Berkshire Hathaway）囤積現金，被坊間視為看淡後市，甚至批評他老人家過度保守，已經「回塘」。直到近日美股急跌，一班先前才說價值投資已死，股神是不懂科技的廢老，伍德（Cathie Wood）才是新女股神的網民，又再高呼股神有先見之明。不少人打倒昨日之我，「食相」狼狽，就像惹了官非才返教會，驗身時發現樣樣超標才去做運動。
近日《信報》報道，畢非德年內身家逆市增加115億美元（約897億港元）。人人輸錢，股神身家卻有進賬。小友讀此新聞，以為股神時機好，早早清倉，跌市反而賺錢，不用損手，其實這個看法錯得很。股神的神級地位毋庸置疑，但我們要正確理解事情。
抗壓力心理質素卓越
結論說在前：股神的投資組合，一樣高位輸兩三成。正如《洛奇》（Rocky）電影系列終章所言：「It's not about how hard you hit. It's about how hard you can get hit and keep moving forward（重點不是你出拳有多重，而是在於你能承受多大的打擊，然後繼續向前）。」時機、揀股、資產配置當然重要，但關鍵是捱打的能力和心理質素。股神才不會終日盯着報價機，輸10%走去止蝕。
違反直覺的是，股神投資組合內的股票，可能比你和我的跌得更多。哪為何他是股神？皆因他處理得好。當然，人有錢心臟自然大。
小友有誤會，皆因股神並非像你我般開個投資戶口買股票。股神的投資，中間是隔了一層，他持有巴郡股票（約15%市值），巴郡經營不同業務，控股其他公司，還持有有龐大的股票投資組合（下稱「組合」）。
巴郡股價硬淨撐起
細心一想，股神身家逆市升，並不必然因為「組合」升值，反之亦然。今年股神身家增加，就只是因為巴郡股價強勁。年初至今美股下滑15%，巴郡卻逆市上揚。美股由高位跌了兩三成，巴郡高位只回落一成。
為何巴郡股價如此堅挺？是「組合」內的股票全都逆市造好嗎？非也。是股神捉到了低位？似乎亦不是。難道股神沽空獲利？不太可能。正常估計，「組合」中的股票一樣跌兩三成，分分鐘比你和我的股票跌得更多。
筆者此言非虛。傳媒一直實時追蹤「組合」的價值，截至周二深夜完稿時，「組合」價值約2460億美元，較年頭的2700億美元回落10%。估算未必完全準確，因涉及很多技術細節，股神中途也可以增持或減持，但數字大約有個譜。
再看看佔了「組合」60%以上的五大持股，蘋果、美國運通、美銀皆由高位回落超過30%，雪佛龍石油挫兩成，可口可樂較佳，僅跌一成。粗略計算，組合高位肯定起碼蒸發兩成，可能跟大家戰績差不多。
小友以為股神「避開」了股災，其實是謬誤。無可否認，近幾季巴郡的現金水平屢創新高。以「現金佔總資產」百分比計，是近年高位，卻也只是約25%。股神清楚表明：「永遠將大部分資金投資於股票。」原文「永遠」是forever，不止always。「大部分」是substantial majority。有哪隻字不明白？
簡單邏輯：組合大部分資金買股票，怎不損手？現金有助股神低位入貨（暫時未聽聞），卻不可能改變「股神損手」的事實。別誤會，筆者不是認為「股神都損手，所以是過譽」；而是「損手仍是股神，所以更值得欽佩」。
畢非德在金融海嘯中出手，以極辣的條款入股投資銀行高盛，成為一時佳話。整體來說，股神捉時機的能力，並非神級，同文林少陽兄都詳細分析過。小友以為畢非德在高位清倉離場，然後在低位All-in買進，是天大的誤會。真相差不多正好相反，無論何時，股神都不會太保守。
公司市值對淨資產呈溢價
「巴郡股價強勢，股神身家逆市升」，簡單易明。「巴郡持有大量美股，當然損手」，上文已解釋。最難明是中間缺了的一塊，為何組合價值下跌，巴郡股價卻上升？
這個最關鍵的問題，有點難答。巴郡有其他業務，亦有出現負債。巴郡並非基金，更不是ETF。公司的股價，與組合的價值，不一定同步。
技術一點來說，巴郡的市值長期都較其淨資產值（總資產減去負債）有溢價。去年底，巴郡淨資產約6500億美元（現在應該更低），但巴郡最新市值約是1萬億美元。市值對淨資產溢價（premium to NAV），約是54%。
換句話講，巴郡的淨資產今年可能不升反跌，市值卻逆市升，主因這個「溢價」擴闊。這和其他股票的「估值擴張」，由20倍市盈率升到30倍，有點相似。
說到底，為何這個「溢價」在擴闊？更難答。可能是換馬，投資者寧願買入穩建公司，而巴郡市值和成交額都夠大，可以停泊資金。又或者投資者預示增長股領放的時代完結，接下來是價值股的世界，所以率先買入巴郡。更有創意的答法，就是巴郡的利息開支將會降低，外滙損失減。真相無人知道，股票不會說話。
可以肯定的是，巴郡的組合不可能在風浪中免疫。香港畸形的All- in清倉賭博文化，害人不淺，股神才不來這一套。巴郡的現金，可望有助組合低位買貨，重點還是畢非德堅信股票，大半世紀始終如一。I believe in America. America has made my fortune（我相信美國，美國讓我發了財）。半世紀前《教父》（The Godfather）的開場白 ，百聽不厭。
認為「東升西降」的讀者，可以把「America」換上其他名字。只要相信股票，雖然行過死蔭的山谷，也不怕遭受傷害。讓筆者模仿2008年Nike廣告，以一句「愛股票，即使它傷了你的心」作結。
作者持有特許金融分析師資格，曾任職外資金融機構研究部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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