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11日 - 信報
不要誤會我的意思，這些關稅確實是非常重要的發展，而且我們都知道這是特朗普總統造成，不過，大多數人都忽略了讓他當選總統並導致這些關稅背後的基本環境，也大多忽略了推動關稅在內所有事情出現的更重要力量。
遠遠更重要的事情是，我們正經歷主要貨幣、政治和地緣政治秩序的典型崩潰，這種崩潰一生只會發生一次，但歷史上類似不可持續的情況曾發生過很多次。
具體來說：
一、貨幣/經濟秩序正在瓦解，因為現有債務太多，債務增加的速度太快，而現有的資本市場和各地經濟是由這些不可持續的龐大債務所支撐。債務無法持續，因為借款人與債權人之間存在巨大不平衡：a.對於欠債人/借款人（例如美國），他們欠了太多債務，因為他們對於借債應付自己的過度開支上了癮；b.同時，對於貸款人/債權人（例如中國），他們已經持有太多債券，並對於向借款人/欠債人出售貨品來維持自己經濟這一做法上了癮。這些失衡現象面對很大壓力，必須以某種方式加以矯正，而這樣做將很大程度上改變貨幣秩序。
例如，在一個去全球化的世界裏，主要參與者無法信任其他主要參與者，認為對方可能停止供應他們所需要的物品（這是美國人的憂慮），或是不會償還欠款（這是中國人的憂慮），在這種情況下，同時出現巨額貿易失衡和巨額資本失衡，顯得格格不入。之所以會出現這種狀況，是因為各方正處於一種自給自足至關重要的戰爭狀態。任何研究過歷史的人都知道，這樣的風險一再導致我們現在看到的問題。
因此，舊有的貨幣/經濟秩序必須改變。在原有秩序，中國等國家以低廉價格製造產品，銷售給美國人，然後購買美國的債務資產，而美國人從中國等國家借錢進行消費，造成龐大債務。這些情況顯然無法持續，更因為其導致美國製造業每況愈下而加劇，既掏空美國中產的工作機會，又要美國從一個美國愈來愈視為敵人的國家進口所需物品。
在去全球化的時代，這種反映貿易和資本相互關聯的龐大貿易和資本失衡，將不得不以某種方式萎縮。
此外，美國政府債務水平，以及政府債務增速是不可持續的，這一點應該顯而易見。貨幣秩序必須以巨大的顛覆方式來改變，以減少所有這些失衡和過度流動性，而我們正處於這個改變過程的早段。這對資本市場和經濟都有很大影響。
二、多地的國內政治秩序正在瓦解，因為人們在教育水平、機會水平、生產力水平、收入和財富水平和價值觀方面都存在巨大差距，亦因為現有政治秩序無法有效解決問題。右翼民粹主義者和左翼民粹主義者之間進行你死我活的鬥爭，以爭奪哪一方將擁有權力和控制權，這個局面反映了上述情況。這導致各個民主國家正在瓦解，因為民主政體需要妥協和遵守法治，而歷史顯示，兩者都會在我們現時所處的時代瓦解。當古典民主和古典法治作為專制的障礙被消除時，強大的專制領導就會出現。很明顯，目前政局不穩，會受到我在本文所指的其他力量影響──例如股市和經濟問題，很可能造成政治和地緣政治問題。
三、國際地緣政治的世界秩序正在瓦解，因為由一個主導大國（美國）主宰其他國家遵循秩序的時代已經結束。美國領導的多邊、合作世界秩序，正被單邊、強權規範的方式取代。在這個新秩序下，美國仍是世界最大強國，正轉向單邊、「美國優先」的方式。我們正看到美國主導的貿易戰、地緣政治戰、科技戰，在某些情況下甚至還有軍事戰。
四、自然災害（乾旱、洪水和瘟疫）的破壞性日益增加。
五、科技出現驚人變化，例如AI，將對生活各個層面造成重大影響，包括貨幣/債務/經濟秩序、政治秩序、國際秩序（透過影響國家間的經濟與軍事互動），以及自然災害的代價。
這些力量的改變，以及如何互相影響，才是我們應該專注關心的事情。
基於這個原因，我建議大家不要因為關稅這種吸睛新聞的戲劇變化而忽視這5種大力量及其相互關係，因為這5種大力量才是真正驅動整體大周期變化。如果你分散了注意力，將會：a）錯過這些大力量的條件和互動是如何導致變化；b）無法思考這些變化將如何反過來影響這些大力量；以及c）無法繼續專注整體大循環，以及推動它的各個部分通常如何發生，這些東西才會告訴你之後可能還會發生什麼事。
關稅僅表面 五種力量互相影響
大家還應該思考一些至關重要的相互關係。例如特朗普的關稅措施如何影響：1.貨幣、市場、經濟秩序（關稅將對這些造成干擾）；2.國內政治秩序（關稅很可能對其造成破壞，因為這很可能會削弱他的民望）、3.國際地緣政治秩序（關稅將以金融、經濟、政治和地緣政治等多種明顯的方式對其造成干擾）；4.氣候（關稅將一定程度上削弱世界有效處理氣候變化的能力）；以及5.科技發展（關稅將以某些積極的方式對美國造成顛覆，例如為美國帶來更多科技生產，也會以有害的方面引發改變，例如破壞支持科技發展所需的資本市場）。
請記住，現在發生的事情，只是歷史上發生過無數次的事情之當代版本，大家應該看看決策者在過去類似情況下採取什麼行動，以幫助你建立一張清單，列出他們可能會做的事情，例如暫停向「敵國」償付債務、建立資本管制以防止資金自由流出國家，以及徵收特別稅項。當中很多事情不久前還是無法想像，所以我們也應該研究這些政策如何運作。
貨幣秩序、政治秩序和地緣政治秩序瓦解，其展現出來的形式包括經濟蕭條、內戰和世界大戰，然後導致新的貨幣秩序、規範各國內部互動的政治秩序，以及規範國與國之間互動的地緣政治秩序，直到這些秩序也瓦解為止。這些情況反覆發生過，也是最重要、須好好了解的事情。
作者為全球最大對沖基金橋水（Bridgewater）創始人，管理1500億美元，文章刊於其領英專頁，信報謝世民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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