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28日 - 信報
今人談財務自由，其實不新奇，歐美通俗財經讀物流行多年。FIRE是Financial Independence Retire Early縮寫，舊酒新瓶，還不是提早更多儲蓄，小心聰明投資，小心改善消費，提早職場退役。嚴格說，應譯為財務獨立。類似書籍今變為網站或網上節目，不愁客路，皆因人人不想捱死，總希望趁青春結伴向前行，盡早享受人生。
財務與自由分開處理。財務者，圖表計算方程式其實是常識。保險理財顧問說，假設通脹多少，儲蓄比例工具方式等，預期某年紀退休，每月可供消費多少？小孩上大學，學費宿費足夠否？不就是經濟學上投資基本定義：犧牲眼前消費，成就將來更大消費！
大富由天小富由儉
值得一提的是對通脹誤解。現代經濟，節省交易費用，貨幣為共同接受交易媒體，計價儲值，成了量度財務自由標準。放諸古代，舊約《聖經》以金銀財寶、土地房產、僕人牲畜，並無二致。難就難在，有了貨幣，真實價值的量度比較儲存另有一番工夫。慣常以各式物價指數，小學生都識，起初100，一年後103，通脹3%。
但這是過度簡化，要用物價指數，是要知道普遍物價的大概。皆因通脹真義非物價通通都漲，而是流通貨幣膨脹，最終令普遍物價持續上升之譜。今人以物價指數去反映通脹是為方便，並無不可，但像是以手指指向月亮，手指卻不是月亮！不要以為這不重要，假如在幾年前的通脹重臨之前，即金融海嘯後量寬十多年，這些指數所示的通脹似有若無，投資者真的以此為參考，跑贏通脹便心足？幾稀矣！皆因指數反映不了資產價格的普漲！此其一。
何謂自由？據當代西方哲學史家Isaiah Berlin說，自由起碼有兩義：被動說是受制於別人強加之限制，主動說是受制本身條件之不足。放諸財務自由的題目，前者是減少制度上的不公平，例如要求同工同酬之類，又或改善缺乏財商引致跨代貧窮等，不一而足。後者是如上述的增加手上籌碼，以期盡快脫身，不用受人二分四，營營役役，通勤逼車。口痕友說，怎樣減少職業安全危機？沒有職業可也！
層出不窮，但萬變不離其宗。隨機選個典型正常人，從小用功讀書考試，增加人力資本，找份起薪點較高的工作，之後薪酬待遇平穩增長，最好高增長，提供現金流，省吃儉用，分散投資在長遠升值項目上，日積月累，複利效應驚人。據說愛因斯坦都驚訝。你有第一桶金，隨年紀，冒險程度漸調低，別圖快速致富，避免一鋪清袋，以時間換取空間，小富由儉。至於大富之所以由天，蓋人無橫財不富，要麼絕對好運，或上佳眼光時機天份值得獎勵，或冒上平常人不敢冒之險終得回報，總不成正常人正常生活合理期望。
高風險高回報？
不得不提，多年前電視宣傳片有個口號，高風險高回報，低風險低回報。深入民心，但可能誤導。現代財務學講組合投資分散風險，風險是資產價格的波動率，數學上標準差（Standard deviation），資產價格向上向下的幅度都算在內，量化其中變異程度，股民熟悉的引伸波幅終亦基於此。誠然，只肯冒低風險者，預期最終只有低實現回報，尤其該回報事先已相當確定。惟即使肯冒較高風險，不等於實現回報高。請循其本，若肯冒較高風險便一定有高實現回報，則此風險一開始便不算是高風險了！換個說法：欲練神功，必先自宮；即使自宮，未必成功。此其二。
上述法門只是小問題，真正困難在此。理性上，人有預期壽命，保險精算師可量化。但，這是平均數，整體中的一分子，跟真正你我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個人，兩回事。
常聽說：「把每天當成生命中最後一天去活」（If you live each day as if it were your last），當年蘋果（AAPL）創辦人喬布斯（Steve Jobs）說過類似感人的話，有啟發，有得着。是的，對於已有一切，由衷感恩，珍惜眼前；對於未有一切，無謂強求，不再執着。現代人心靈雞湯中，此味最易入口接受。
把每天當最後一天去活？
感動過後，哲學式提問：「把每天當成生命最後一天去活」是什麼意義？日常語言用法下代表什麼？具體行動上有什麼不同？
若是生命中最後一天，沒未來可言，沒更大消費可能。經濟人典型反應，電影常見橋段。某君獲知身患絕症，以往省吃儉用，寧願人家看不起不肯多花一文。現性格大變，可花盡花。搭飛機訂頭等，不用跟人爭吵椅背空間；到最高級餐廳，點最精緻的菜。
問題是，這是主人翁確定死期才有的理性反應。真實世界誰預知壽夭？正常人，即使想親近天父，都不想死着進天國！或然率上或容客觀，但你我不僅是人口統計樣本隨機一員。老實說，你不知道！若說知道，哲學式追問：怎樣知道？難聽地說，自殺者亦未必有把握。但可肯定，真把每天當成生命最後一天去活，將以遠較正常為快速度，花光所有積蓄，自我實現預言，信念帶來行動，便是生命最後一天！
也許大家應看清楚喬布斯的格言：If you live each day as if it were your last, someday you'll be right.（如你把每天當成生命中最後一天去活，終有一天你是對的！）此其三。
執筆時投資及負責管理之基金持有蘋果股份或相關權益。
作者為永豐金融資產管理董事總經理，證監會持牌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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