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24日 - 信報
一般人說沒有如果，最通俗是：有早知，無乞兒。狹義微觀角度看，也許對的。能知三日事，富貴萬千年。六合彩金多寶，夠平民化，萬千年誇張一點，但一般人財務自由，勉強可以。
其實不用三日，三幾分鐘，已經不同。高頻世界，三幾微秒，勝與負本質之分，奧運冠軍贏家全取，其他一眾參賽者志在參與。量變帶來質變。
但從廣義宏觀角度，人人早知，效果跟人人不早知，概同。六合彩頭獎，如偏好生日號碼，中獎一刻很多人不只替你高興，直要與你瓜分。
像在演唱會，前排站起來，看得投入過癮，後排不得不跟着站，最終全場都站，撇除難以客觀量化的從投入感帶來的興奮程度，整體參與者平均享受打折扣。
讀經濟學的都熟悉自由貿易是雙贏，根據比較優勢，各展所長，互通有無，最終大家高興。但很多博弈中，沒正和，只有零和，甚至大家為賽局上層結構貢獻所有，長賭必輸，是負和。金融市場上，不少競賽，屬於這種。大鱷索羅斯當年另一左右手尼德霍費爾（Victor Niederhoffer）的The Education of a Speculator和Practical Speculation說得最清楚。投資在資訊情報、分析工具、運算速度，最終效果都不外如此。
撇除上述通俗意義下的如果，可以有另一層次，大體是科幻小說或電影常見。你回到某時刻某地點，可否重複一次，改變命運？
根據古典物理學機械式世界觀，如是因，如是果，不是講佛學，而是基於特定物理定律，給定起始條件，自然如此這般運作。套用人身，作為經濟人，效用極大化也好，利潤極大化也好，財富極大化也好，只要知道極大化的目標是什麼，知道局限條件是什麼，便可推斷行為。換言之，即使今天Curtis Priem坦承有遺憾，但基於當時情景誘因，仍是會再做一次同樣決定。
當然，有人可能挑剔，即使服從物理定律，某些特定（不是所有）動態系統內，存在混沌可能性，起始條件些微變化，造成最終後果的大不同，提倡者之一Edward Lorenz便以蝴蝶效應稱之，蝴蝶在熱帶雨林拍翼，引起地球另一端大風暴云云。
同情地了解吧，假如這就是混沌世界，Curtis Priem回到十多年前，再來一次，電影主角一樣，會怎樣？可以設想，可能不再把股份四分三捐給環保和教育，可能保留等升值才捐更多，發更大的財，立更大的品。
名字依舊 企業已不一樣
問題是，當Curtis Priem有此心態，很可能根本已不是同一人，不再是那位只專心鑽研技術，擁有200多項專利，專職首席技術官的共同創辦人，亦可能不會與後來成為AI搖滾教主、愛穿黑皮褸的黃仁勳共事至上市集資，可能很多，故事可以一直寫，總之，就是不一樣。
黃仁勳在訪問中，對於員工普遍認為他難相處直認不諱，明言要成就非凡，當然要認真。說起來，他與另一晶片巨人、英特爾的Andrew Grove，多一個共通點，就是相信偏執才會生存！
退一萬步，Curtis Priem沽售時的輝達，真的是今天的輝達嗎？他自己恐怕也沒有想過輝達有這一天，其實連黃仁勳也不能如此想像，只是一步一腳印，順着走下去吧。過去多年，將來多年，不同創業故事，都可以細說從頭。
聞說某內地科技龍頭，創辦人今天仍在，仍在低調主事，科網年代打算以2億元賣盤（跟如今已成千上萬億市值比，當日是哪種貨幣還好考究嗎？），是賣家沒興趣，才有後來的神話。連直接打拚的，都沒想過這樣值錢。其他一眾投資者，上市前或後，都不必去後悔回首當日應該如何。
這不就像小說《天龍八部》，虛竹不是刻意得到絕世神功，只是誤打誤撞解開珍瓏棋局。世上滿是考不進好學校或家境困難，狹路相逢勇者勝。機會成本不同，一切不一樣。人人羨慕時來風送滕王閣，但王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無路請纓之時，大家在哪？
塘邊鶴說人家不敢不懂擇善固執，先搞清楚，當年和今日，名字即使一樣，企業實質早已不同，此一時彼一時，就像某歌手未紅時，你連聽他哼兩句都嫌浪費時間，紅了市價自然不同。投資者搭順風車，有如凱恩斯在《通論》第12章所形容，有了交易所，農夫不再是農夫，吃過早餐，打算早上10時至11時賣掉生意，然後一星期後又回來！原本好端端的企業，大家不會時刻評估，有了退出機制，方便二手轉讓，人們樂此不疲，競猜別人眼中的選美冠軍，玩音樂椅，預期別人預期的預期，早前已為文，不贅。
如此這般，大抵不會明白箇中辛酸，今天黃仁勳說，如果重來，可能當日根本不創業了，因為過程太辛苦。
凡人發不了達，皆因我們都像電影《女人香》內Al Pacino飾演的主角所言：「我一生中充滿交叉點，我一直都知哪條路才正確，毫無例外，我都知道，但我從不選走，為什麼？因為太難了！」（Now I have come to the crossroads in my life. I always knew what the right path was. Without exception, I knew. But I never took it. You know why? It was too damn hard.）
宇宙長河，人是微塵。存在主義說，人被拋擲下來世界。既被迫，做多抑或做空？金融說詞，資產價格最低為零，最高無上限！倫敦商學院教授整理數據寫成Triumph of the Optimists: 101 Years of Global Investment Returns，值得萬里長空看淡者由頭到尾讀一次，足夠分散的股指，就是搭創業者順風車而已！
執筆時旗下投資管理基金持有輝達股份或相關權益
作者為永豐金融資產管理董事總經理，證監會持牌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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