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13日 - 信報
無論是出台各類貿易限制措施、對中國電動汽車徵收關稅還是查禁TikTok，很難想像有什麼問題能比遏制中國日益增長的影響力更能讓嚴重分裂的美國政治階層走到一起了。雖然此類保護主義措施背後的國家安全理由無疑相當有說服力，但我們並不確定美國的政治領導人和公眾是否已為潛在的經濟後果做好準備。
政策制定者們普遍認為，中國進口商品在2000年代大量湧入，掏空了美國製造業基礎，導致盟軍藉以打贏二戰的那種快速軍事力量集結蕩然無存。在美國政策界，「中國衝擊」常常被描繪成「巨大的錯誤」，它摧毀了整個鐵銹帶的城鎮，致使不平等現象急劇增加。
因此，美國政策制定者和評論家普遍認為，必須對中國的手機、無人機、電動汽車、太陽能電池板和綠色能源設備等技術大規模徵收關稅並實施貿易限制，從而防止「中國衝擊2.0」的發生。現任總統拜登，以及他的前任、11月總統大選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在大多數議題上都互不贊同，但在與中國打交道的問題上，兩人貌似在爭奪「美國最強保護主義總統」的頭銜。
中國製便宜貨暫無可取代
然而，支撐美國當前貿易政策的「中國衝擊」論調卻是漏洞百出。雖然與中國生產商的競爭對一些製造業崗位構成不利影響，但自由貿易創造的贏家無疑多於輸家。此外，美國低收入消費者正是中國低成本進口產品的最大受益者之一。那些認為「切斷對華貿易不會導致物價上漲和重大政治反彈」的政策制定者們，可能要大吃一驚。
可以肯定的是，通過第三國供應商來改變中國進口商品的輸入路線，可以最大限度地減少美國貿易限制措施對經濟的影響，從而使美國人能夠購買中國製造的太陽能電池板且假裝它們是在印度生產的，儘管要付出更高的價格。
雖然這種關稅政策或許會受到選民歡迎，但正如借道墨西哥將中國產芬太尼運進美國，並不能解決鴉片類藥物危機，很難看出此舉對國家安全有何提升。
此外，那些「更友好」國家需要數年時間才能發展出足以與中國競爭的製造基地，尤其是還得拿出跟中國生產商一樣的低價。在電動汽車等某些領域，中國的生產能力幾乎佔據了西方國家無可逾越的領先優勢。在這一現實下，無論拜登或特朗普給予多少支持，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讓美國人購買在高工資、工會化的美國工廠生產的電動汽車」這一目標將極難實現。
一個更有針對性的做法，應當是把涉及敏感軍事技術和其他商品的貿易區分開來，惟這樣做比許多人所能意識到的要複雜得多。在俄烏戰爭中，軍事與民用技術的融合已經令人痛心地顯而易見，原本用於運送包裹的低成本無人機被改裝成轟炸機，私人移動網絡則在重大戰役中發揮關鍵作用。正如新冠疫情所顯示的那樣，美國及其盟國要靠中國供應醫療用品。
世界兩大國之間不斷升級的競爭令我們深感不安，因為我們相信多邊合作是解決從氣候變化到人工智能監管等世界最緊迫問題所必需的。在美國看來，中國專制政府破壞了支撐全球經濟和政治秩序的基本自由價值觀。中國持續不斷的網絡攻擊對美國經濟和美國企業構成直接威脅，而它對台灣的潛在封鎖或入侵將產生深遠的全球後果。
經濟脫鈎不是可行選項
從中國的角度看，美國及其盟友正在損人利己地試圖維護歐美帝國主義幾個世紀以來所建立的世界秩序。令美國外交官惱火的是，許多其他國家似乎也有同感，而發展中和新興經濟體普遍無視西方對俄國的制裁就是明證。
有些人可能希望中國經濟放緩會抑制其地緣政治野心，但該國目前面臨的困難既有可能推動與美國對抗，也有可能促進合作。雖然許多美國人或許會有這樣的想法，但經濟脫鈎並不是個可行選項。儘管拜登政府的貿易限制措施和好鬥言論是對中國挑釁的回應，惟如果兩國都想實現穩定、包容和可持續經濟增長，那就必須找到妥協之道。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首席經濟學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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