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19日 - 信報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新加坡近年似乎處處「食住」香港，看來氣勢如虹，可是獅城自身也面臨不少煩惱。舉例說，當地去年生育率跌至0.97，創1965年建國以來新低，在全球排名「倒數第三」，僅高於香港和南韓。在不少人眼中，星洲「大家長」制度福利完善，對國民照顧「從搖籃到墳墓」無微不至，當地人何以還是不願「生B」？某程度上，這反映新加坡面對的階層差距、社會固化、上流路窄等挑戰。
據新加坡統計局公布，該國去年總和生育率（total fertility rate，反映每名婦女一生生育子女數量）降至0.97，屬首次跌穿1，創建國以來新低。按聯合國人口基金（UNFP）統計，全球204個國家及地區，只有香港（0.8）和南韓（0.9）的總和生育率低於新加坡，意味該國「排尾三」。作為比較，即使是向來被視為「少子化」嚴重的日本，總和生育率仍有1.3。
按學術界定義，總和生育率須達2.1（平均每名婦女生育2.1名兒女）才可避免人口萎縮。目前全球總和生育率為2.3，整體人口仍在增加。不過在總和生育率高於2.1的99個國家及地區當中，絕大部分屬發展中經濟體，例如尼日爾（6.7）、剛果（6.0）、索馬里（6.0）等；相對成熟經濟體的總和生育率大多「不達標」，好似美國、英國、中國內地，分別為1.7、1.6、1.2。
在「敲響警號」的經濟體當中，香港和南韓的生育率「低到貼地」，某程度上較易理解。事關香港長期面臨樓價高企、環境狹窄、生活壓力大等問題，近年還加上政治動盪和移民潮，難怪愈來愈多人對「生B」感到猶豫。至於南韓，雖屬東亞先進國家，尤以科技及娛樂產業聞名，卻在當地及國際上被形容為「地獄朝鮮」，反映該國根深柢固的財閥霸權、男尊女卑、論資排輩等弊端，令很多年輕人活得喘不過氣，猶如身處「地獄」，試問還怎有餘力「生B」。
相比起香港和南韓，陽光明媚的「魚尾獅」新加坡在不少人心中猶如天堂（「那裏會是個天堂，新加坡」乃新加坡航空九十年代在香港播放的電視廣告歌詞）。借用該國國父李光耀講法，星洲的福利制度被稱為「從搖籃到墳墓」（Cradle to Grave），即任何人一出生便受「大家長」政府悉心照料，包括獲得免費教育和醫療，長大後又可入住組屋（目前新加坡87%人居於組屋），退休後還有豐厚公積金（新加坡公積金制度連續15年獲Mercer評為亞洲最佳），直至百年歸老為止（該國大部分骨灰龕位由政府經營及低價出租）。
生活工作壓力大
既然福利如此無微不至，新加坡人何以還是不願「敞開肚皮生B」？事實上，筆者認識不少星洲朋友，其生育意願確實並不比香港同輩高多少；當中不乏名校出身、事業初成的年輕男女，即使已婚，到30多歲仍未見生育跡象。有趣的是，他們所解釋的原因亦跟香港同輩差不多，主要關乎生活及工作壓力大，不想讓下一代重複自己的營營役役，難以確保子女「贏在起跑線」。
以教育為例，新加坡雖然從小學到中學都免費（除非念私校），但該國教育制度的「精英主義」精神至今未有大變化，僅約30%適齡青年能升讀資助學士課程（跟香港相若），其餘大多數人會進入職業院校接受培訓。這邊廂香港，700多萬人口有12家大學；近600萬人口的新加坡則有7家大學，除了國立大學和南洋理工屬於大型綜合性院校，其餘5家皆為2000年後才成立的研究型或應用型大學。
從金字塔塔尖角度看，新加坡學生的競爭壓力恐怕不比香港同輩小。猶記得獅城在2002年有一齣喜劇電影《小孩不笨》，正是針砭當地教育制度的精英主義、目標單一、填鴨式灌輸、着重應試等（也是東亞儒教文化地區通病）。據星洲朋友們形容，自《小》片上畫至今20多年，獅城教育制度「有改善，但不多」。
新加坡青年步出校園後，找工作（目前失業率僅2%）和住屋（87%人居於組屋）理論上都不成問題，惟難以進一步往上爬。誠然，在任何地方往上爬皆不容易，這句話似是廢話，但亦如李光耀生前所擔憂，新加坡人可能被政府呵護得太好，致磨滅了冒險精神和創業動力。與此同時，新加坡採取組屋和私樓割裂的二元房屋制度，即使當地豪宅價格已不遜於香港（尤其是受到馬雲、李小冬、張勇等中國富豪家族追捧），卻無礙絕大部分民眾廉價購買組屋安居樂業，故該制度在國際上被視為楷模。然而，組屋的流通性、轉讓權和升值能力受到限制，這亦導致居民很難藉着財富積累，跨過鴻溝「升呢」到私樓。
難實現階層躍升
據新加坡年輕朋友指出，在李光耀年代沒有互聯網，加以該國媒體由國家經營，過往大部分民眾看不到階層差異，對自身處境甚感滿意。但在現今社交媒體年代，星洲人透過TikTok、Facebook輕易看到私樓「高端國民」的生活水平，往往不甘心接受現況。特別是本身已屬「天子門生」的大學畢業精英，深知「靠份工」不可能實現階層躍升，更要命是能夠預視自己下一代同樣輪迴。新加坡新任總理黃循財其中一大挑戰，正是要為國民帶來更多「上流」可能性，當然還須鼓勵民眾多多「生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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