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9日星期一

升降機內敵不動,我不動 - 陳頌紅

2012年1月9日 - 信報

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有一個名為Candid Camera的電視節目,以隱藏攝影機拍下日常生活中一些刻意安排的社會心理學實驗。當然,受試者毫不知情。其中一次「升降機實驗」是這樣的:一個受試者走進升降機內,然後,三個假裝互不相識的工作人員輪流進入,而他們在踏入升降機後,都不約而同地「面壁」,受試者雖然一臉都是問號,但是他卻以很慢很慢的速度,逐漸改變自己的站立方向,最後,也跟其餘三人一起面壁。

這是一種從眾行為,也是一種升降機的社交心理。芝加哥大學演化生物學及神經生物學教授Dario Maestripieri指出,升降機基本上是最和平,最少發生血案的地方。電影中經常有人在升降機內受襲甚至被殺,但在現實生活中,相比於酒吧、球場、公廁、後巷、便利店、停車場,成為升降機打鬥意外受害者的可能性,幾乎是零。因為在一個狹小而封閉的空間裏面,我們只會盡量壓抑,保持「被點穴」的動作,不動、不製造聲響、不跟他人有眼神接觸,甚至連呼吸聲都會放輕。這並非經過理性思考而做出的行為,而是動物本能反應。

Maestripieri解釋,以恆河獼猴為例,當兩隻非同一族群的獼猴被關在一個狹小牢籠裏時,牠們會分別坐於距離最遠的對角位置,而且會刻意減少動作,亦不會凝視對方。即使牠們站起來,轉轉圈,動作都會保持緩慢而謹慎,視線亦一直向籠外望,就是為了避免對方誤會自己有任何挑釁性行為,觸發流血打鬥。這種自衞本能,由牢籠一直演化至升降機裏面。尤其當升降機內幾乎肩摩踵接時,每個人的私人空間已被侵入,大家在心理上早就感到不安,如果周圍的人再有任何大動作,必會令不安升級,即使無心的肢體碰撞,甚至一個眼神,都會被錯誤詮釋為敵意的表現,於是大大增加因自衞而攻擊的可能性。跟我住同一大廈有一個伯伯,甫踏進升降機就進入冬眠狀態,全身上下完全靜止,每次都要我叫「伯伯,你到了」,他才「活過來」。他肯定不會有升降機社交問題,但可能有渴睡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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