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熊貓是義和團式的妙想天開 - 占飛

2011年7月25日 - 信報

在荷里活電影的中國想像之中，中國人可以是代表陰險、奸詐和邪惡的傅滿州（Fu Manchu）─周潤發在《加勒比海盜王3》的造型和扮相，便活脫脫是一個翻生的傅滿州。然而，如此明目張膽地醜化中國人，在政治上不正確，在商業上也不精明。

近年來，已經很少睇到覬覦中國市場的荷里活電影，明目張膽地妖魔化中國。它們反而着眼於解除中國的武裝和消除中國的威脅，即英文的disarm。幾年前成龍和李連杰有份演出的《功夫之王》用的方法，是給觀眾一個神話化了的古代中國，使中國不會因「距離太近而使人不安」（too close for comfort）。《功夫之王》的英文片名The Forbidden Kingdom（禁止進入的王國），所指的當然是古代中國（Ancient China）。中國在西方最早的名字本來就是「Middle Kingdom」和「Central Kingdom」。這個再簡單不過的片名承載着美國人心照不宣的集體幻想：要將中國rewind到古代。

可愛熊貓是老外想像

現正上演的《功夫熊貓2》，則把中國功夫代表的侵略性、孔武有力和威嚇性，收編、馴化和制伏為一種可笑復可愛的所謂cuteness（趣致）。影片將中國想像為一隻胖嘟嘟、只管抱着竹子吃的熊貓阿寶，令人聯想到1972年中美關係解凍，大熊貓玲玲和興興贈送美國，是大熊貓在1949年以後，第一次被送到西方國家。

當時中國急於得到國際社會認同，不放過每一個向世界釋放善意的機會。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今日中國要在弱肉强食的國際市場上競爭，吃素、與世無爭並且只能在竹林生存的熊貓，在人民的國家想像之中，已經無法再做中國的象徵。CNN一個節目主持人曾經罵中國人是「打手」和「流氓」，那當然是侮辱，但侮辱之中隱藏着恐懼。更多美國人寧願相信中國是一隻懂得功夫的熊貓，趣致可愛而完全沒有殺傷力和脅迫性。影片將代表野心和高科技的孔雀沈老大塑造成大反派，最後給領略到功夫至高境界的阿寶，以心平氣和的氣功，將他的大炮炮彈打回去。這根本就是義和團式的妙想天開，其實是對中國人一種轉彎抹角的侮辱（back-handed insult）。

簡言之，諸如此類的荷里活電影所反映的，是洋人對中國強大起來的欲迎還拒的矛盾複雜情緒，心理學家稱之為愛恨交織（ambivalence）。按在西方知識界大行其道的「哀傷五部曲」，「否認」是第一個階段，之後經歷的階段順序是「憤怒」（anger），「討價還價」（bargaining），「消沉」（depression）和「接受」（acceptance）。在哀傷之後，西方早晚都要接受中國崛起這個事實，但現在似乎仍然陷於幻想和逃避現實的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