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6月27日星期一

《雜誌上癮症》:日本雜誌末路微溫 - 陳飴

2011年6月27日 - 信報

「我要設計每個領域中第一名的雜誌。」

藤本泰的書,封面有這樣的豪語——不,他說出此話的時候是迹近預言的豪語,如今已是鐵證。他的名字,聽來陌生,以下字彙,或者有熟悉的:Brutus、Casa Brutus、Studio Voice、GQ Japan、Vogue Japan……這堆名字幾乎象徵了日本的雜誌黃金時代,當然也少不了我們由中學起就藏於書袋的參考書如an an、Popeye、《流行通信》。如同藤本所言,他成立的 CAP 公司在八、九十年代沾手不同雜誌的美術方案,他以「雜誌設計師」自居,因為那時候雜誌以一個整體來表述每期的核心命題,而不像現在把整期的主題減弱,封面故事以外還得填塞大大小小的稿件,做到誰都歡喜誰都愛。


送完贈品後

他參與過的包括:一手將Studio Voice由A3 size的八開紙本,變成A4 Size的雜誌,而且率先採用粗糙紙質配搭螢光、大尺碼字體,奠定往後廿年的離經叛道,直至2008年紙本湮沒,變成iPhone apps。一手為Brutus開出分支Casa Brutus,大量引入建築話題,再深入敘述城市故事,正好搭上有事沒事都去旅行的風潮。他一手將安藤忠信變成最「入屋」的建築家,妹島和世、奈良美智、草間彌生也是透過Casa Brutus輸出日本國外,同時奠定了2000年後日本雜誌風尚,現已消逝的Title、尚在抗戰的Pen,都是跟Brutus一脈相承的男性向風格。九十年代大家買衣服、買車、買貴表,二千年,我們從這堆雜誌學會買永續再生的環保樓、買人手打造千錘百煉的天童木工椅、買一次遠走克羅地亞的經驗,較英國Tyler Brule創辦的Monocle還早了好幾年(當然,他之前是在為經典Wallpaper* 賣力)。遺憾是,全書對那些「經典雜誌」的着墨不深,藤本在其中的參與、雜誌的取向都是兩頁解決,輕描淡寫得不癢不痛,細節缺缺,滿足不了我等雜誌癮者。

唯一的辦法是不斷累積

那時去日本工作,總會跑一轉紀伊國屋,去東京就會跑到新宿JR東口那家、札幌的也在火車總站旁、大阪的就在道頓堀,如果是京都,就走遠一點去惠文堂,在東京偶然也會花時間在澀谷的Tsutaya或者Book 1st,那是出外公幹沒事做就泡書店的年代,因為日本人人都是這樣企立捧讀到滿意為止,雜誌的土壤就在那時囤積,而當時我還不知道,面前那麼多本具份量而且亮眼的刊物,有不少都是出自藤本泰的CAP。然後我們看住女性誌夾送贈品,火頭蔓延到男性誌。三四年前左右,看住一本本雜誌打出告別號。今日我們看到本地雜誌割喉式送贈品,何嘗不是紙本市場的最後哀號?來年,雜誌架只會更冷清。

於是讀藤本泰的書,尤其後半部的「夢中見」,果如重溫舊夢,那些可以找村上春樹、系井重里翻譯的日子,在哈德遜河畔為Vogue挑模特兒的日子,冒昧拜訪意大利Vogue總編輯Fabien Baron的日子,在字裏行間娓娓重現景象,沒有「你要知道關於雜誌的XXXX」的訓令或是神諭,不妄作大前研一式的前瞻推演,藤本泰的語言是溫柔直述,只是分享他作為雜誌設計師的福份,讀着,竟然有點滋養溫暖!

身處在如此危機四伏的時代、專職、年資都可以瞬間作廢的時代、屹立廿年的雜誌一夜變成數碼的時代,這位雜誌之王留給我們的溫暖,是他引述美國職棒聯盟鈴木一郎的話:「要達到很高的境界,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累積。」藤本也說,點子累積下來,將來會爆發成好橋段。已過去的,未來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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