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3日 - 信報
儘管他一再堅持自己沒有特意做運動,也沒吃保健食品,老當益壯純粹係基因使然,然而後天影響我想還是有的,而這大概是他對生活的態度。
Yehudi早前來港參與科大「創意間的親暱」活動。「你想問些什麼?想我說哪方面的謊?我說謊很在行的,呵呵。」訪問之初,他這樣說,令我一時不知如何反應過來。
其實對他出格的「胡言亂語」,我早有心理準備。與他見面前,我曾讀過他在美國的一篇訪談。Yehudi自言道:「很多人說無法猜透我下一句話會說些什麼。我認為這某程度上是對的。」現在我見識到了。
曾於2006年奪普立茲獎的Yehudi,生於加拿大,長於美國,父親從事音樂創作。先後於朱利亞德學院(The Juilliard School)、耶魯與哈佛大學接受音樂教育的他,大可選擇成為鋼琴家。但他不做,他怕悶,怕反覆演奏同一首樂曲。
「許多職業的工作都是重複的、可預測的,就好似科學家、數學家、宗教人士……也不是認為他們可憐,只是這無疑不是我的生活罷了。」
所以他選擇以作曲為主、指揮與演奏為副。至今他一共創作了六十首以上的作品,類型涵蓋不同範疇,包括管弦樂、室樂、獨奏、舞台劇音樂,甚至禮拜音樂等。
除了耶魯,他也曾於康乃爾及哈佛等多間大學任教。教書近半個世紀,Yehudi卻說這不是他的生命,而僅是餬口的手段與接觸年輕一代的途徑。
「我的生命是在大學以外的地方演奏與創作。」
對他而言,教學未免太沉悶,所以當他五年前從布蘭迪斯大學(Brandeis University)退休後,生活反而豐富起來,也比以前更加忙碌。
Deadline的哲學隱喻
坦白說,我對Yehudi本來就有種退休老人在安樂椅上前搖後擺的刻板印象。是以當這位老人說忙時,我便不禁問他:「忙什麼?」
「對着鏡子同自己講笑話!」他又答胡話了。
「你問我會不會打老婆、踢貓?」情況持續。
Yehudi的家有一個由車房改裝而成的工作室。他每天在裏頭練習、創作、編曲,忙着林林總總與音樂相關的事。八十多歲的他,創作力無限。
「我覺得我這幾年變得更有創意了。」他說。「或者應該說,我的創作空間比以前更廣闊、思路更清晰。」
Yehudi自言生命中幾乎每次創作都並非自發,而是受邀約的,即使在退休後的今天,依然無變。這誠然不是因為金錢,錢對他而言早已無甚大不了。他重視的是邀約創作的Deadline。
「沒有Deadline我無法完成工作。」
對他而言,Deadline不僅使他專心(引他的話是「不會跑去喝茶和吃曲奇餅」),更包含着一種哲學隱喻。
「每一天都有Deadline。還有人生,生死本身也是一種Deadline。或許我明天會患上癌症?」我與PR小姐連忙敲木桌子,他卻似不怎麼在乎。
對Yehudi而言,在這不知何時會來臨的生死Deadline前,人生有太多事可做、可學、可知了。
古典音樂家十有八九看不起Hip-Hop,但Yehudi則認為它很有趣:「或許音樂內涵不多,但Hip-Hop重要的是其他元素:語言、節奏、反主流,這些很有趣!」
Yehudi把話題一轉,問我愛聽什麼類型的音樂。我答說很多,例如Post-Rock。他忽然很感興趣似地問,何謂Post-Rock?於是我得以很榮幸地為這位耶魯大學前作曲系主任講述Rock的文化及其反動行為。
接着我們談到現代古典(Contemporary Classic)對傳統的推翻,談到Philip Glass的簡約主義音樂……Yehudi是我接觸過的老人家中,對新事物態度最開放的一個。
或許基因確實令Yehudi體質年輕,然而說到心境,肯定後天比先天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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