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5月9日 - 信報
看了《潮性辦公室》的第一、二、三季得出的結論:生命是重重複複的過程。你認為真的會因為你期望他有改變就會有改變嗎?對不起,沒有。
在《潮》的故事結構中,其實一、二、三季都在重複。蘇小姐繼續性抑壓,繼續意淫輝哥。輝哥繼續向蘇小姐提供出出入入,「我插入去……(水機)啦」的挑逗。Roger繼續請來有樣子沒腦子的性感助理,整天叫他Push Push。CK依然有一個助理,依然一個人,依然得不到愛。見工的四個人,反映了四種香港人的典型。美麗的空中小姐想轉職接待員,只會說Coffee Tea or Me。三十九歲的地產代理吳強不是八十後年薪百萬的成功人士,他看心理學書要了解顧客心理,動不動就跟和他對話的人說「係咪先?係咪先?」只剩下想當保安員的陳滿和想當合唱團指揮的妙麗姨,兩個中年,沒有市場價值的香港人如何面對「沒有工作」而又「需要工作」的壓力,都得努力面對人生。
重複是慣用的伎倆
就這樣把劇情說出來,你覺得好笑嗎?一點也不。但PIP劇團的演員當然不會負他們的粉絲的期望。觀眾看着那些角色,就算他們不做什麼,或是做回一樣的東西,觀眾都已經笑得開懷了。坐在我旁邊的那個女生,在台上沒有看到詹瑞文,只是聽到詹氏的聲音旁白,已經發笑了。第一和第二季的演員鄧智堅和韋羅莎離職PIP後,《潮性辦公室》看來一點影響也沒有。角色有變,做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一樣的。觀眾介意嗎?看來也不。
重複是不是一個問題?重複,一向是PIP劇團的靈魂人物詹瑞文常用的戲碼,這也是劇場工作者常用的技術。TVB的劇集,都是重複的。不是爭產就是爭風,擠眉弄眼的就叫鬼馬,歇斯底里的就叫肉緊。陳豪、馬國明還是黎諾懿?對電視台的監製而言,誰都是一樣,沒有誰不可以被代替。香港的六十後七十後做傳媒的前輩,流行說一種叫「土壤論」的說法。專欄作家活力先生分析亞視節目《我要做特首》只得一點收視的死因,是因為亞視不知道觀眾要什麼。這種說話,無視了大眾媒體需要「教育」觀眾的角色,觀眾要food porn嗎?給他們吃吃吃吃吃的鏡頭就成。誰做特首這些要思考的議題,觀眾不愛,自然沒收視。
誰介意劇本沒有進步?
劇團要生存,我理解的。所以,「觀眾要些什麼,就給他們什麼」。觀眾要共鳴,就給他們共鳴。他們聽到出出入入,汁汁吸吸會笑,就說這些吧?反正去劇場的人,用三百多元買票,都是為了求開心,難道真的想要生命有提升嗎?對不起,我看《兩條老柴玩遊戲》、《仲夏夜之夢》的時候,我至少感覺到劇團對人類靈魂的質素,是有點要求的。現在的《潮》,由劇本到做的人,都在玩「夾層語言」,你是低層次的觀眾,就會笑得開懷,笑得盡興。尤其是,如果你是那種平日都很忙, 日頭猛做,每天放工只想輕鬆一下的觀眾,PIP的表演是交足功課的。如果你一路走來,看着PIP的成長,看着他們由做劇場變成做gag show,把殘酷的現實變成TVB式笑料,笑不出來,才算是正常人吧?
現實是殘酷的,香港人是注定的膚淺。有一次,在報上讀到詹瑞文先生說他的工作目的,是要為大家帶來快樂,是一種積福。讀過後,別過臉。這種劇場給人家是什麼類型的快樂?大放笑彈和大放催淚彈,其實都一樣的。一種由上而下,會當凌絕頂式的俯瞰辦公室的荒誕,取笑辦公室的不正常,絕對是一種生存哲學。
反正市場受落,重複又重複地做,有粉絲支持,那就可以生存了。誰介意他們的劇本沒有進步,沒有突破?我的說話,不過是一人之言,不能為人積德,也不會改變前輩們相信「土壤論」迷思。
只要有市場,便一切都好辦。這就是現實的悲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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