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11日 - YAHOO新聞
去年十二月十日,諾貝爾和平獎頒發之日,電視新聞見的是一張空凳。事後,有作家矯正,說是空椅。那是有靠背和扶手的,當然是椅。港人說它是凳,是另有所本。
粵人文如其音,凳是凳,椅是椅,只有囉唆不覺其煩的某些北方人,才好意思將口語的椅子和凳子,直寫入文。香港人愛說空椅是「空凳」,純是由於粵人聲韻敏銳。凳(dang3)之音,如磬如鐘,有虛空迴響,可承接前面的空(hung1)字的虛空音;椅(yi2)則是舒展太息之音,將「空」字的韻洩去了。凳之音,有想念已久、虛位以待之意。北方的凳(deng去聲),其音略為短狹,如登高的登,沒了虛位以待的聲音聯想。寫「空凳」,北方人不會明白,他們愛寫「空椅子」。在「普教中」的香港學校,學生連寫「空椅」,也會被北京 老師紅筆打叉的,說不合「現代漢語」的規範。
以前香港人命名機構和商店,也講求音韻。例如「香港電台 」(hoeng1 gong2 din6 toi4)用粵語讀,恰好是粵語韻表的高平、高上、低去、低平,其聲由高平開首,用低平受束,高平是正氣,低平是親民,四字讀來婉轉平和,安慰人心,可謂金聲玉振之佳構。一九七六年,有了電視製作之後,英文改為RTHK(Radio Television ),中文依然是「香港電台」,是粵音聲韻的堅持,只有香港人明白。
北方官話混雜胡音,再遭受政治之規定而簡化,脫落大量音韻,與漢字可謂音義離散,不利語文傳承。很簡單的,粵語讀的「合」(hap6)字,真的是合口而緊閉的,音義相合。普通話的合(hé),就張開了口,想合也合不來。粵語說的荊棘(ging1 gik1)滿途,短而刺耳,聽了就知是滿途荊棘。普通話說的荊棘(jīng jí)滿途,憑聽覺,輕輕浮浮的,還以為走上了鵝絨鋪的榮華路。
粵語講「含蓄」(ham4 cuk1)兩字,前者是合口音,後者是入聲。粵人說含蓄,含真是合口的含住了,蓄是真的緊密的蓄住了。普通話讀含蓄(hán xù),含不了,也蓄不住。講含蓄而不得含蓄之聲的方言族群,要知含蓄為何物,難矣。北人用普通話學中文,引致音義離散,文化也隨之失落。北人是無可奈何,隨他去了,廣東人、香港人也用普通話學中文,就是犯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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