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立玆新聞獎得主心聲

2010年11月2日 - 信報

「我們確實發現事件中有趣的地方，但更重要是受賄者如何愧對公眾責任」，憑披露前美國眾議員、共和黨人Randy Cunningham受賄醜聞、最終令其受到法律制裁的系列報道獲得2006年普立玆國內報道獎得主之一的Jerry Kammer即將來港，出席由《信報》贊助、浸會大學主辦的「普立玆新聞獎得主工作坊」；他接受本報專訪時表示，揭露醜聞的過程中，往往會發現一些能引起公眾「八卦」心態的細節，但作為一個記者，不可只滿足於茶餘飯後的細節，反而要從中找出更多有趣的故事，擔負起「守門人」的監察角色。

醜聞非娛樂新聞

揭露醜聞如同投下炸彈，迅速引起公眾關注，但往往注意力容易轉移至充滿話題的枝節中。Jerry Kammer承認，在採訪及追蹤事件真相時，會接觸到一些具娛樂色彩的有趣地方，例如千奇百怪的賄賂方式，包括誰是涉案的性工作者，涉及那些價值連城的古董家具、遊艇及豪華假期等，都是公眾喜愛討論的項目。

不過，Jerry Kammer認為，「我們要監察的，是誰濫用權力」，娛樂性的枝節雖能引起坊間興趣，但真正的記者，主要關心誰違返了操守？誰濫用權力？誰影響了公眾利益？

求真為理想　監察是目標

在獲獎的系列報道中，Jerry Kammer與Copley News Service的同事經過連月調查，抽絲剝繭地將前美國眾議員Randy Cunningham與好友兼政治說客及前美國眾議員Bill Lowery、國防公司等不同人士千絲萬縷的關係，逐一細拆解構，終於揭露背後層層緊扣的龐大貪污網絡，揭露包括利用職權籌集競選經費、簽訂巨額國防合約等罪行，更直指政府制度的缺失。

如果現實中有像大偵探福爾摩斯一類的人物，Jerry Kammer可能是其之一。他認為，所有報道都是故事結合科學精神的調查，透過觀察、提問、探測，再小心求證、核實，在過程中缺一不可，膽大心細看來是當偵探與記者的先決條件。求真的心，是永不能改變的，正如Jerry Kammer強調，他們有責任不發表謠言或任何無法證實的資料。

「理想」從來都是讓人一頭栽在傳媒工作中的推動力。正如Jerry Kammer深信，傳媒工作就是要為社會及公眾解決問題，建立一個更美好的生活，以理想為前題，結合好奇心及冒險精神，加上堅持；正是傳媒人憑藉那顆渴望追求知識的心，堅持翻過一幅又一幅失敗及挫折的圍牆，從讀者的角度出發，最終能抵達成功報道的終點。

當然，理想與現實總有衝突，即使作為夢想工程師，還要顧及當前實況，一頭亂栽，碰得灰頭土臉不在話下，走上錯路難返才更致命。作為記者，堅持的是「事實與真相」。

從新聞最前線退下，走進大學學堂，目前擔任賓夕凡尼亞州立大學移民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的Jerry Kammer不諱言，進行深入的調查報道，無論人力、物力，都需要投入大量資源，特別是財政資源。

觀乎目前的經濟環境及傳媒發展狀況，前景確實令人憂慮。他以美國報業發展為例，在過去的20世紀，經歷多個金融風暴，加上互聯網多如繁星的自由媒體，都嚴重損害傳統的傳媒發展。無論走下坡的經濟環境，還是互聯網搶佔巿場，報業賴以為生的廣告收益都全線告跌，加上居民消費因金融危機萎縮，更形成惡性循環。

媒體發展　何去何從？

「互聯網及其他資訊科技，為調查式報道帶來巨大機遇和威脅」；Jerry Kammer談到科技發展，特別是互聯網的興盛，雖然能作為有效的研究工具，容易提供大量數據，但與此同時，卻盡見危機四伏。

從傳媒工作環境來說，Jerry Kammer坦言，業界不停削減人手是不爭的事實，而調查式報道往往需要大量人力資源。

他也認為，作為以監督為目標的調查報道，亦同時受制於互聯網發展。Jerry Kammer解釋，被人監察的人，例如政府官員、政客等，肯定會覺得渾身不自在，但正因為有監督者如傳媒的存在，更能警醒當權者要小心言行，不可濫權謀私。

但是，目前在資訊爆炸的年代，大量資訊透過互聯網及其他科技不斷發放，往往可能干擾甚至誤導監督者，影響探求真相的過程。科技先進的兩面刃，Jerry Kammer認為，實在不能掉以輕心。

從獲獎到失業到轉型

2006年站在台上，接受新聞界最高榮譽加冕、贏得美國普立玆新聞獎的Jerry Kammer，當年56歲，但獲獎的光環並未有照亮他的事業發展，反而換來中年失業的哀歌。

Jerry Kammer接受本報專訪時透露，得悉獲獎感受如同自己的球隊在比賽中摘冠，證明與團隊辛苦數月的努力沒有白費，報道既成功揭露當權者的不當行為，亦獲得業界及公眾的讚賞與認同。

即使作為一個普通人，亦不得不承認，他當時十分享受當中的榮耀。但他亦提醒自己要保持平常心，正如勝出球賽後，球員還得專心預備下季賽事。

不過，抱平常心不代表能走平凡路。從如在雲上高處的事業高峰，一下子跌入失業的低潮，Jerry Kammer的經歷見證了世事無常。

回想當年，受到美國經濟衰退，及傳媒業因互聯網發展而萎縮的影響，Jerry Kammer在獲獎的一年後便告失業，隨後再輾轉為另一間報業機構工作，期間亦曾探問前景，可惜普立玆新聞獎未能為他帶來一官半職，投石問路，結果還是石沉大海。

走過三年不平的道路，直至2009年，Jerry Kammer的事業才再見曙光。雖然為其成為研究者及作家的夢想踏出一步，但Jerry Kammer卻由站在新聞最前線的位置退下來，落戶於美國賓夕凡尼亞州大學，擔任移民研究中心的高級研究員。世事如棋，善於計劃的資深傳媒人如Jerry Kammer，可能也預料不到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