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2月5日 - 信報
黃反對禁令 最怕中國自行生產
這在中國造成一種不尋常的局面。中國官媒會說電玩遊戲是「精神鴉片」，國家也規定未成年人每周遊戲時間不得超過3小時。但中國科學家（軍隊更不用說）卻對軍民兩用（dual-use）的遊戲硬體需求極高。在禁令生效前的幾天，輝達全速出貨，讓TikTok母公司字節跳動能夠取得足夠的A100晶片。就算在禁令生效之後，高端晶片還是不斷設法進入中國。據路透2023年6月的報道，在深圳的大型電子市場攤位上，就能看到A100的黑市水貨以零售價兩倍的價格出售。黃仁勳直言，他絕對遵守法律，但反對禁令，「要是不讓他們（中國）向我們買，他們只會自己去做。」
黃仁勳面臨的更大問題，是大陸對台灣的態度。中國領導人表明統一台灣是歷史必然。台積電在台灣的製造工廠，本來就已經左右全球的生產製造節奏；台積電生產最先進晶片的速度與精度，全球各地無人能及。光是因為疫情期間影響晶片生產速度，就讓全球汽車延遲交貨長達數月。一旦發生戰爭，延誤將會以年來計算，而且不限於汽車與AI領域，還包括手機、電子用品、醫療設備，以及其他使用高端晶片的產品領域都將同遭波及。
讓人吃驚的是，輝達並沒有應付這種可能性的緊急計劃。黛博拉．蕭奎斯特說：「一旦台灣和台積電出事，影響之大，就像是要我回答如果加州掉進海裏要怎麼辦一樣。」蕭奎斯特任職於全球市值最高的半導體公司，負責後勤物流事宜，但黃仁勳告訴她完全不用考慮這個問題，他說：「我不希望她花半個腦細胞來思考怎麼處理這種狀況，因為這根本不是她能處理的事。」蕭奎斯特推測，如果戰事發生，輝達會把訂單轉移給南韓的三星與全球其他合作夥伴，「那就是所有人的產品都得降低一個檔次。」
意識到台灣的地緣政治風險，各國政府都開始出資建造自己的晶片製造工廠。在美國，上任總統拜登撥款數百億美元稅收，在俄亥俄州與亞利桑那州興建工廠；日本、南韓與歐盟也有類似的計劃。張忠謀在2023年底向台積電的員工如此表示：「全球化，至少在半導體方面，已經是沒有了，最重要的還是國家安全。」
在亞利桑那州鳳凰城（Phoenix）北邊的一片沙漠空地，台積電已經清掉超過130萬坪的灌木叢，平整地基，準備興建兩座大型晶片製造工廠。鳳凰城幅員遼闊，此處嚴格來說還位在市內，但尚未開發，一片荒涼，最接近的娛樂場所是一處露天靶場。廠區未來將能自成一體，有專用的公共供水與天然氣設施，並設有精煉廠，提供純淨的氮氣、氧氣與氬氣。廠區所在的鳳凰城索諾拉沙漠（Sonora）在8月的氣溫可能超過攝氏43度；為了節約用水，廠區將備有水份回收系統，彷彿電影《沙丘》（Dune）會出現的場景。
競爭激烈 半導體勢供過於求
這一切已經引來附近民眾的好奇，從不遠處的科羅拉多州金字塔峰（Pyramid Peak）眺望工地，可以點算到有39台起重機同時運作，包括一台超過50米高的馬托尼瓦克（Manitowoc）履帶起重機，一次就能舉起近2300公噸的重物。台積電鳳凰城廠的總預算估計超過400億美元，成為美國史上規模數一數二的外國直接投資項目，也是全球最昂貴的一項超大型計劃。鳳凰城廠完工之後，預計僱用2000名員工，每年生產60萬顆晶片，足以供應美國整體國內市場所需。
向南65公里，在鳳凰城的居住型衞星城市錢德勒市（Chandler），英特爾也斥資320億美元擴建廠區。在這一片高爾夫球場與旱地景觀設計的牧場式住宅之中，英特爾的工程晝夜不停。為了確保地基在炎炎夏日仍然能夠凝固，建造商在混凝土當中加入冰塊，並選在半夜進行澆築作業。他們鋪設的混凝土超過30萬立方米，足以填滿100個奧運標準泳池，接着他們又運來3萬噸鋼材，建造上方的鷹架。從無人機拍攝的影像，可以看到中央有6座巨大的晶圓廠由北向南排列，再由工業管道連結到西邊一排平行的輔助設施。
不論是從亞利桑那州的廠區競爭，或是從世界各地正在建造的其他工廠看來，都顯示出晶片未來可能供過於求。張忠謀退休後已經退出決策圈，在他看來，這項亞利桑那州的投資項目並不明智。他認為美國的工作文化永遠不可能適應亞洲的生產方式，這間工廠的績效也將落後全球的競爭對手（2022年，時任美國眾議院議長佩洛西訪台時，張忠謀就向她直言這項美國計劃「注定失敗」）。張忠謀還說，台積電的工廠集中在台灣，實際上是在防止中國軍事行動，因為要是台積電停工，經濟受到打擊最嚴重的正是中國（他將台積電稱為台灣的「矽盾」）。話雖如此，張忠謀最喜愛的客戶黃仁勳於2023年參觀台積電鳳凰城廠區工地時，張忠謀還是親自出席、微笑歡迎。
美國政府成功游說，阻止半導體製造過程最關鍵的曝光機出口到中國，讓中國的技術一下子落後10年。中國會不會試着奪下台積電在台灣的工廠，自行生產晶片？一位前美國軍官認為，發生這種事的可能性太低，「這不像是伊拉克當時征服科威特可以搶下油田，這些機器一方面精準到誇張，一方面也脆弱到誇張，精度是以原子為單位。要是有枚飛彈在這些機器旁邊爆炸，你覺得會怎樣？」這位前軍官指出，管理者只要從遠端停用軟體，這些機器就會變成沒有用的磚塊；工人拿起球棒與鐵錘，要破壞機器也毫無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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