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18日 - 信報
即將在1月20日就任美國總統的特朗普,未上台就重彈舊調,再提出美國應向丹麥購入格陵蘭。這番「狂人狂語」背後是極理性的地緣政治計算,格陵蘭的地理位置具戰略重要性,所以美國多次試過想奪取這個全世界最大島嶼,特朗普並非第一人,而歷史上窺伺格陵蘭的也不只丹麥和美國。
說來有趣,丹麥是在美國撑腰下確立對格陵蘭的主權。美國1916年跟丹麥簽署買地條約,從丹麥取得丹屬西印度群島,變成現在的美屬處女島,代價是向丹麥支付2500萬美元黃金(約現時7億美元),並公開承認丹麥擁有整個格陵蘭島。
在此之前,丹麥跟挪威有主權爭拗,挪威聲稱擁有格陵蘭的東部,以便擴大自己的捕魚水域。丹麥1921年才正式宣稱擁有整個島,美國的背書成為丹麥主權的其中一項理據,海牙永久國際法院1933年裁定丹麥勝訴,丹麥可安心把對格陵蘭的控制由西部擴展至東部和北部。
不過,美國始終緊盯格陵蘭。美國第一個公開提倡奪取格陵蘭的官員,是1867年時任國務卿蘇厄德(William Seward),他在這一年跟沙俄帝國完成談判,以720萬美元(約現時1.3億美元)從俄羅斯買入阿拉斯加,不久後便向國人說,應認真探討格陵蘭事宜。他找人撰寫報告,吹噓格陵蘭和冰島有大量野生動物、魚產、煤和其他礦藏,以及其他資源,值得美國擁有。
近年特朗普劍指中俄;而百多年前,蘇厄德則盤算對付加拿大。
加拿大當時只是高度自治,仍屬英國殖民地,蘇厄德想把英國和親英勢力從北美洲趕走,如果美國同時控制阿拉斯加和格陵蘭,便夾着加拿大,逼加拿大加入美國,在北美洲組成單一國家,想法跟特朗普稱要把加拿大成為美國「第51個州」如出一轍。
然而,當時的總統和國會都不支持蘇厄德,購買格陵蘭方案只好不了了之。
權衡輕重
上述提及,在1914至1918年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美國宣布承認丹麥擁有格陵蘭,但幕後有一段格陵蘭爭奪角力。
美國跟丹麥談判時,曾討論把美屬菲律賓其中兩個島嶼跟丹麥交換格陵蘭,英國和加拿大得悉後,英國代加拿大出馬,向丹麥提出由英國買入格陵蘭,最終會跟加拿大合併,組成加拿大帝國。上述菲律賓島嶼交換的方案因為一戰爆發而未能實行,而且美國權衡輕重後,寧願丹麥保留格陵蘭的控制權,也不讓英國染指這裏。
第二次大戰讓美國有借口佔領格陵蘭,當納粹德國攻陷丹麥,美國為防德國用格陵蘭作為跳板,攻擊美國本土,1941年派軍佔領格陵蘭。二戰結束後,美國1946年提出支付1億美元(約現時值10億美元),或者割讓阿拉斯加北部巴羅角(Point Barrow)予丹麥,換取格陵蘭。當時丹麥全國義正詞嚴拒絕,但美國仍在島上西北部保留圖勒空軍基地(Thule Air Base),這個基地現改稱為皮圖菲克太空基地(Pituffik Space Base)。
解殖原則
過了差不多80年,丹麥可能覺得,當初把格陵蘭給予美國,現在便毋須跟麻煩的特朗普交手,而且巴羅角對出水域在六十年代發現北美洲最大石油蘊藏。
美國自立國以來,從來都想阻止舊大陸的強國控制到美洲大陸任何一處,以防威脅到自己;格陵蘭是新大陸中,列強仍能有機可乘控制到的地方。
飛機(或飛彈)由莫斯科往華盛頓,最短距離是飛越格陵蘭,在冷戰時期和現時美俄關係緊張的時期,美國擔心俄羅斯會從格陵蘭這一邊攻擊美國東岸,所以美國視格陵蘭為其不沉航母。
格陵蘭原住民因紐特人的祖先,主要從現為加拿大領土渡海過來,十世紀首度遇到來自北歐的諾斯人(Norse),格陵蘭第一次被歐洲殖民,但十四世紀,全球氣候轉冷,諾斯人不能適應較寒冷的天氣,十五世紀全部搬離格陵蘭,十七世紀才再有北歐人前來,丹麥十七世紀開始殖民格陵蘭,一直到1979年才給予格陵蘭自治,提升格陵蘭在丹麥王國的地位。
民族自決的解殖原則已確立近一百年,格陵蘭正討論應否獨立,加強因紐特民族身份,現在特朗普卻以視島上居民如無物的語氣討論格陵蘭前途,一切只有國家主權和安全考慮,一下子由二十一世紀返回十九世紀。
格陵蘭小資料
整體陸地面積:216.6萬平方公里(相當於中國五分一面積)
冰雪覆蓋面積:175.5萬平方公里(約佔全島八成)
人口:5.7萬
民族:因紐特人(Inuit)
首府:努克(Nuuk,人口1.96萬)
主要產業:捕漁、捕鯨、打獵、旅遊
地理屬北美 文化歸歐洲
很多人都好奇:格陵蘭屬於北美洲還是歐洲?最簡單的答案:地理上屬於北美洲,文化和歷史是歐洲一部分。
格陵蘭位處北美洲板塊,首府努克(Nuuk)離加拿大北部努納武特(Nunavut)地區首府伊魁特(Iqaluit)距離約800公里,離宗主國丹麥的首都哥本哈根卻達3500公里,格陵蘭跟加拿大最短的距離不足30公里,跟埃爾斯米爾島(Ellesmere)隔海相望,距離挪威本土最短也超過1000公里。相對之下,冰島的地理屬性才真的尷尬,剛好位處北美洲板塊與歐亞板塊之間。
復興傳統
不過,基於受丹麥控制差不多5個世紀,格陵蘭更像歐洲,島上的生活日用品、建築原料等大部分物資由丹麥空運過來,很多學者和專家人士從丹麥過來,除了格陵蘭語,丹麥語也通行,丹麥曾有一段短時間在島上複製自己本土的社會制度,例如福利制度,所以格陵蘭很像北歐,有加入北歐合作組織。
雖然如此,格陵蘭社會仍保留不少北美洲的特質。冰島現時主要人口就是約千年前從北歐來到這裏定居的維京人,但格陵蘭居民大部分是因紐特人(Inuit,亦即愛斯基摩人),祖先是歐洲人前來前,從加拿大北極地區、阿拉斯加和西伯利亞遷移過來的民族,文化和生活習慣跟這些地區現時的原住民接近。
格陵蘭1979年獲丹麥給予自治後,八十年代脫離歐洲共同體(歐盟的前身),居民近年着重復興傳統文化,例如女性在臉上畫有紋身,一些人更主張獨立,完全脫離丹麥。
同時,特朗普主張購買格陵蘭,反映美國想把格陵蘭納入北美洲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圈。
加拿大也有學者提出,應利用國內也有因紐特民族的優勢,加強跟格陵蘭的文化紐帶,保障加拿大的戰略利益。
十年後,文首的問題可能有更明確的答案:格陵蘭是北美洲的了。
綠色謊言
格陵蘭領土遼闊,但全島沒有公路,只在城鎮之內有小量道路,一到了城鎮外便不能駕駛汽車,島上最長的道路只有35公里長,由Kellyville研究站延伸至Kangerlussuaq市和附近的冰蓋,由德國車廠大眾汽車(Volkswagen)興建,原本用來測試汽車在寒冷天氣行駛的性能,現在主要供旅客往冰蓋遠足。
居民來往不同城鎮,最主要乘搭或駕駛船隻,在峽灣內穿梭,擁有船隻的格陵蘭人較擁有汽車多。居民也可乘搭飛機和直升機,仍有居民借助雪橇犬代步,但愈來愈多人駕駛雪地電單車(snowmobile)。古時的格陵蘭人利用皮艇狩獵,皮艇的英文字kayak正是來自格陵蘭語,但現在皮艇只供觀光玩樂用。
全球最大島
首府努克原本沒有國際機場,此前要到努克約300公里外的Kangerlussuaq機場,然後轉機,因為格陵蘭多山,又位處北極圈,很難找到一個位處平原及細風的地方興建機場。不過,努克機場去年11月升級為國際機場,格陵蘭還計劃明年在南部再開兩個國際機場。之前只能從丹麥和冰島乘搭飛機往格陵蘭,但去年夏季開通往返加拿大伊魁特(Iqaluit)和努克的夏季航線,今年6月再開設來往美國紐約紐瓦克(Newark)機場和努克班次,反映各國遊客和政府對格陵蘭愈來愈有興趣。
格陵蘭號稱全球最大島嶼,但地圖繪製會把接近兩極的土地拉大,所以格陵蘭看似較加拿大還大,但其實面積約只相當於加拿大的四分一。
在英文等歐洲語文,格陵蘭的意思是「綠色土地」,這個名字由十世紀的「紅髮艾力」(Erik the Red)命名,他來自挪威,原本在冰島居住,因為殺了人而被流放,他帶了一隊人到了格陵蘭,為了吸引其他人前來,便虛稱這裏綠意盎然,儘管格陵蘭大部分地方大部分時間都被冰雪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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