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貓事件折射中國男人之苦 - 高天佑

2024年5月6日 - 信報

過去幾日中國有很多大新聞發生，包括廣東梅州塌路導致近50人死亡、中共三中全會敲定於7月召開、國家主席習近平出訪歐洲等，但這些大事在網絡上的熱度，似乎都不及一件看起來相對較小的事件──一個21歲、網名「胖貓」的遊戲代練員，早前在重慶長江大橋輕生。微博周末十大熱門話題，有七個與「胖貓」有關。此現象既關乎內地輿論特殊環境，更因為這宗悲劇折射中國「男人之苦」，引起廣泛共鳴。

「胖貓」本名劉杰，是一個21歲的湖南男生，在《王者榮耀》等熱門手機遊戲擔任代練員，代客人操控賬戶賺取經驗、練強角色，高峰期月入數萬元（人民幣．下同）；他亦從事「陪練」工作，夥拍客人攻關兼提供指導，收費每場20元。4月11日凌晨，「胖貓」懷疑因為與女友感情上出現摩擦造成分手，在重慶長江大橋投江身亡，這宗社會新聞當時未引起太大關注。

疑收入驟降　女友提出分手

及至上周四（5月2日），「胖貓」的姐姐在微博發帖，透露弟弟生前與女友交往兩年多，努力工作只為給女方更好生活，期間為對方花費50多萬元，但該女生可能只為了錢與弟弟在一起。隨着「胖貓」收入下降，女生提出分手，聲稱「從心裏到生理無一不牴觸」，「胖貓」疑似感到受騙，想不開而輕生。

「胖貓」姐姐發帖後，在網絡上引爆巨大哄動。作為事件女主角的前女友很快在微信公開回應，貼出轉賬紀錄，稱在事發翌日（4月12日）便於警方協調下向「胖貓」家人退回13.6萬元，又強調自己與男方在一起並非為了錢。

暫時看來，「胖貓」姐姐與前女友雙方各有說法，很難論斷誰對誰錯。尤其在男女關係中，即使其中一方花錢較多，也不一定涉及「詐騙」，目前亦無確鑿證據顯示女方存在「騙財」行為。

但無論如何，事件曝光後受到的關注愈來愈高。在剛過去的周末，全國各地不少網民「跨省叫外賣」，安排美食送到重慶長江大橋，遙祭「胖貓」（因其姐姐稱，弟弟為了省錢討好女友，每天只花10元吃飯，有時想吃麥當勞也不捨得）。從現場照片可見，大批外賣食物在路邊堆積如山。

「跨省外賣」事件卻引起另一段插曲，部分餐廳由於知道相關訂單用於祭祀，居然用空盒、空杯、白開水充當食品和飲料，無異於「揸流灘」。這種行為被揭發後引起公憤，令人慨嘆「胖貓」「生前死後皆受騙」。其中一間涉事食肆為剛於港股IPO的茶百道（02555），該公司事後認錯道歉，解僱負責員工，並宣布以「胖貓」名義捐出100萬元善款；可是暫時似乎未能平息眾怒，仍有不少網民揚言「終身抵制」。

此外，官媒亦關注「胖貓」事件，就連向來評論政治及外交大事的《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都在微博發帖哀悼：「『胖貓』的事看得老胡落淚了，為他的純情感動，為他的絕望感傷。」

娶妻求職皆難　埋社會隱患

「胖貓」事件熱度這麼高，一方面關乎內地輿論特殊環境，皆因「大事」均被嚴格限制評論，相反只有與政治無關的「小事」才可讓網民盡情議論。另方面，「胖貓」廣受關注，很大程度已超乎事件本身，更因為這宗悲劇折射了現今中國「男人之苦」，引起廣泛共鳴。正如一位網民指出，「胖貓」事件其中一個背景是中國「男多女少」日益嚴重，男性比女性多3500萬人，青少年男女人口比例高達119%（每100個女生有119個男生），個別省區更達130%（部分原因與「一胎化」及「重男輕女」觀念有關）。這種失衡令「娶妻難」成為很多適婚年齡男性心底焦慮，導致部分男生與女生交往時，往往自覺或不自覺地陷入「弱勢」心態，例如刻意以物質討好對方。

再者，以「胖貓」為例，他在遊戲代練業界被視為「高手」，辛勤工作原本收入不俗，但近年網遊行業遭監管打擊，缺乏大熱新game面世，客戶需求日漸萎縮，代練愈來愈難賺錢。「胖貓」被迫兼做「陪練」，但每場收費僅20元，整體收入大跌，或許是其感情關係生變的原因之一。

儘管遊戲代練屬於小眾行業，很多年輕人都對「胖貓」處境感同身受，在經濟放緩背景下，不少行業同樣面臨「斷崖式降薪」，青年失業率亦持續高企，尤其男性青年原已面對「娶妻難」，現在再加上「求職難」和「賺錢難」（特別是內地男性想娶妻，會被要求「有車有房」及繳付高額彩禮），難免如胡錫進所言，不少人日益感到絕望。

以小見大，一個社會若有大批青壯年「光棍」，對生活處境深感不滿乃至絕望，從內、外角度看皆可能構成不穩定因素。例如政府如何安撫及協助這批躁動的男性，相信會頗為頭痛；若把矛盾引導向外部宣洩，某程度上「民氣可用」，卻恐會影響區域及國際穩定。講到底，在性別平等的今時今日，男性心理健康也需予以關注，隨時連繫到國家前途及世界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