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奴隸 - 占飛

2013年1月17日 - 信報

佛洛伊德的「唯性論」心理分析已證明不通，但他提出的「快樂原則」(The Pleasure Principle)卻依然有效。根據這個原則，人類從嬰孩時期便追求快樂——主要是肉體的感官快感，例如吃喝、排洩、甚至性愛等。成年人受制於現實、道德規範、法律等等，不能像嬰孩般一旦飢、渴、想要抱、想要愛惜便哭，一哭父母便滿足他的需求。

人類成年後，仍會心思思想返祖到嬰孩時期，按「快樂原則」過活。現實上成年人當然不可能返祖，但他卻可以罔顧「現實」追求感官快感。上癮便是最方便、快捷的方法。縱使明知某些癮對身、心有害，他當了「快樂原則」的奴隸，便難抗拒。

佛洛伊德是最好的例子。他喜愛服用可卡因及抽雪茄。1880年代末，他戒了可卡因，卻無法戒掉雪茄癮。你看佛洛伊德中年的照片，經常看到他煙不離手，手指夾着雪茄。他抽雪茄抽得很兇，最高峰時一天抽二十根。他到三十八歲心臟便出事，醫生勸他戒雪茄，但佛洛伊德終生都不聽醫生的囑咐。

人性弱點

遇上「健康與快樂不可兼得」，現代人多數會選擇健康。佛洛伊德卻選擇了「快樂」，至死不渝。就是他患上了下顎癌，做了多次手術，進食、吞嚥甚至說話都有困難時，他還是戒不掉雪茄。佐治貝斯（George Best）和古龍寧死也要酗酒，佛洛伊德則寧死也要抽雪茄，同樣「悲壯」，也同樣是「快樂原則」的奴隸。

雪茄沒有香煙那麼多化學物，亦不會像香煙那麼容易上癮。他能戒掉可卡因，卻戒不掉雪茄，肯定不只是因為身體需要尼古丁，而是他無法擺脫對「快樂」的追求。

消費主義最懂得利用這個「人性弱點」來推銷商品及服務。美食、飲品、煙、酒、咖啡、賭博等固然會令人上癮，連購物、駕車、打扮、減肥、整容、跑步、玩電子遊戲、玩手機、旅遊、唱K、玩大話骰、猜枚、談情、性行為等都會令人上癮。現代城市人幾乎什麼都會上癮，倒不如問問什麼不會上癮，還更省力。這是城市生活最「非人化」的地方。

席勒說: 「人只有在『遊戲』時才是自由的。」他太樂觀了，今時今日，「快樂原則」的奴隸連遊戲時都是不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