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選擇令世界失衡 - 占飛

2011年11月4日 - 信報

進化論有所謂「失控的演化」(runaway selection)，主要出現在擇偶方面。最著名的例子當然是孔雀的尾巴。第一隻有長尾巴的雄性孔雀出現，可能是偶然，亦可能是遺傳變異。若雌雀喜歡長尾巴的雄性，選擇跟牠交配，所生後代當然一樣有長尾巴；如果牠們又大受雌性歡迎的話，孔雀的長尾巴便會愈來愈長，長到今天的模樣，好看無疑是好看，卻很容易給敵人看到，遭遇獵殺時，拖着這樣的尾巴，怎樣逃生？

「失控的演化」背後的道理就是：任何新的演化都可能失控，產生事前無法估計的後果，可能是好事，亦可能是壞事。人類戰天鬥地，改變大自然，繁衍後代，當初以為是好事，今天便知道：大災難迫在眉睫。這便是「失控的演化」。

人類的發明亦可作如是觀。新加坡被稱為「空調之國」。李光耀曾說：冷氣是近代最重要的發明，幾乎說到沒有冷氣，就沒有新加坡的繁榮。

因為有冷氣，熱如新加坡，人民都能辛勤工作，將新加坡建設成現代化國家。李光耀本人還堅持將白天的溫度設定在攝氏22度，夜間攝氏19度，極不符合環保標準。

回頭太難

另一方面，冷氣徹底改變了城市的面貌。沒有冷氣，不可能有數十層高的辦公大樓或摩天大廈，亦不可能有屏風樓。沒有屏風樓，便沒有那麼嚴重的空氣污染，銅鑼灣和中環等地區的空氣質素也必然會大為改善。試想想：如果汽車沒有冷氣，行車路會那麼狹窄嗎？兩旁會興建那麼多高樓大廈嗎？

再舉另一個「失控的演化」的例子。當福特發明用流水作業的生產方式製造汽車，令汽車的價格大跌，一般中等收入人士（在今天的美國及香港，連無產階級都買得起一輛二手車）都可以駕車自由行，人們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並且享受到駕駛的樂趣。汽車工業成為經濟發展的火車頭，令美國經歷了數十年的繁榮。

另一方面，汽車亦大大改變了美國。公共交通沒落，高速公路橫貫全國，消耗大量石油，製造大量廢氣，污染環境。

汽車造成城市大塞車，但美國已無法走回頭路，像一些歐洲城市那樣重新以單車代步。沒有汽車，亦不可能出現無數近郊的小城鎮，人們不必依靠超級市場大量購物。

東施效顰

有社會學家甚至認為，汽車導致六十年代的青春反叛，以及青年文化的興起，事關他們是第一代在十八歲便可以擁有汽車的年輕人，擁有空前的行動自由和連群結黨的機會。一旦跟父母鬧翻，還可以隨時駕車離家出走，天空開闊任他闖，汽車給青年男女帶來性愛的自由，間接提高離婚率。

在現代化的過程中，先行者固然佔了先機，但後來者也有後來者的優勢(latecomer’s advantage)。他們可以看到先行者如何「失控的演化」，躲開先行者所犯的錯誤，避免走冤枉路。就拿上述的例子來說，若然明知讓汽車成為主要的交通工具，城市設計以汽車為主導，便會重蹈美國的覆轍，還要東施效顰，那便是自作孽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