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0月27日 - 蘋果
小孩的修養,要從小教。不止禮儀,品味也一樣。
今日的香港缺乏吸引人的兒童書。雖然也格林童話、醜小鴨、西遊記,故事翻來覆去,但沒有動人的人筆,以及一見難忘的插畫。
殖民地時代有人畢生奉獻給小孩。畫家羅冠樵,不但中國神話畫得精妙,還把嶺南家鄉的水田農舍、燈戲兒歌一併隨詩入畫。羅先生年逾九旬,他擁有優美的人生。
左派的「小朋友畫報」,在「文革」之前也不壞。我很小的時候,有一期「小朋友」的封面用了印象派畫家德加的一幅芭蕾舞孃的油畫──畫家的視角在劇院的包廂,俯瞰下來,白色的裙裾空濛,臉龐看不清楚,一隻腳踮高了看不到,背景幽藍,這樣的角度,對於一個小孩,從來沒見過。
德加的畫面從此記住了,德加的芭蕾舞孃,可以與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同賞,一個用眼睛,但看出了音韻,另一個雖用耳朵,卻聽出鬱藍的天鵝湖的晨曉。不必什麼人來教,優秀的兒童讀物,在兒童初生的音影世界裏矇矓交感。色彩和形態之中有音樂,在音樂裏,也看見顏色。
那一期的小朋友畫報,是小學鄰座的一個小女生借給我看的,由於德加的封面,我也永久記住了她緋紅的臉龐,還有帶點褐色的短髮。
看到原作,是許多年之後的事,在英國的畫廊,像童夢成真,小朋友畫報的封面都到眼前來,德加筆下的芭蕾舞女,幻生成蓮,猶披閃着未乾的油彩。半透明的裙子,杏色的手臂,高踮着的腳尖,一樣是居高臨瞰的角度,那一天,我很震撼,站在靜靜的美術博物館,流下了眼淚。
偉大的藝術品,看在不同的人眼裏,都成有我之境,像「北非諜影」裏歌泣的名句:But at least we had Paris,巴黎對每一個情人都有不一樣的定義,德加的舞女也一樣。而且不止獨舞的一個,還有天鵝幻生的一團,而且,畫家的筆下還有世紀末巴黎的熨衣婦。情迷光影的色幻,從一本兒童畫報的封面開始,只是這樣的感覺,在iPad的今日,又跟誰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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