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思維 - 徐天任

2011年9月20日 - 信報研究部

經濟學與心理學原本被視為兩不相關的學問範疇，普林斯頓大學心理學教授卡尼曼早年研究發現人們的非理性經濟行為與心理因素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由此開創並掀起了行為經濟學的研究熱潮，而卡尼曼亦因其在心理學結合經濟學的研究成就，以心理學家身份贏得2002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殊榮。卡尼曼今年7月中應網上座談會邀請講述有關直覺思維（intuitive thinking）的最新發現。

普林斯頓大學教授卡尼曼（Daniel Kahneman，1934）與他的以色列同胞、史丹福大學教授亞姆斯．杜維斯基（Amos Tversky，1937-1996）都是認知心理學家，兩人是志趣相投的莫逆之交，卡尼曼形容兩人的關係說：亞姆斯和我共同擁有並分享一隻會生金蛋的鵝（心理學研究）的奇趣，而我們兩個腦袋加在一起比分開思考更有成效（Amos and I shared the wonder of together owning a goose that could lay golden eggs—a joint mind that was better than our separate minds）。

1974年，卡尼曼和杜維斯基聯名發表Judgment under Uncertainty: Heuristics and Biases研究報告，兩位學者又根據人們普遍存在的啓發式偏見進一步研究，其後於1979年提出「前景理論」（Prospect Theory，又名展望理論或視野理論，與後悔理論〔Regret Theory〕、過度反應理論〔Overreaction Theory〕、過度自信理論〔Overconfidence Theory〕合稱行為金融學的四大理論），並發表了名為Prospect Theory: An Analysis of Decision under Risk研究報告。2002年，卡尼曼憑他和杜維斯基的前景理論研究成就獲頒諾貝爾經濟學獎，諾獎評委會稱許卡尼曼有深度地將「心理學的研究融入經濟學」。據說卡尼曼得知獲獎消息後樂極忘形竟把自己反鎖在屋外，後來要打破窗戶才得以返回家中，但興奮之餘又為合作多年的摯友早逝未能分享得獎的喜悅而傷感；他的諾貝爾獎傳記除了詳述兩人研究前景理論的過程，並特別收錄了他為杜維斯基撰寫的悼文。

匆促結論機器

今年7月上旬，卡尼曼接受網上座談會Edge邀請作為主講嘉賓，他揀選「直覺思維的奇妙與缺失」（The Marvels and the Flaws of Intuitive Thinking）為題發表談話，直覺思想這心理課題源於40年前他與杜維斯基一次閒談，當時任教密歇根大學的杜維斯基提及在密大有些精於直覺分析的專家（intuitive statistician），但卡尼曼坦承自己直覺分析能力十分差勁，他認為不容易根據表面資料或現象的啓發便能夠作出正確判斷，反而各種心理偏見會令人對啓發式資料或現象作出錯誤理解，兩人於是開始進行啓發式和偏見（heuristics and biases）的研究，卡尼曼表示，最近15年有關啓發式的心理反應方面有不少新例證。

認知心理學家研究證實並已得到心理學界認同人們思考運作分為兩種型式，第一種類型是自動的、不費力的，通常是潛意識的即時反應，因此也不容易受控制或節制，練習成熟技能的例如駕車即屬於這類型運作；第二種類型則是有節制的、邏輯前後一致的，通常是經過有意識的思考，因此是較慢的運作型式。卡尼曼把兩種思考類型名為兩套思考系統，而日常大部分事情毋須「勞煩」第二套系統處理，例如照片中的女士【圖1】，任何人從她的表情也一眼看出她非常憤怒；或者聽到一位操高級英語口音的男士說他的背部刺有大片紋身，又或者有位男士說他「相信自己懷孕」，第一套系統憑直覺和傳統知識已可以立刻斷定兩個訊息皆有乖常理。第一套系統由接收到的即使片面訊息便作出可能自以為是的推斷，卡尼曼和杜維斯基將這種思維「能力」或由之產生的過度自信稱作「自然評價」（natural assessments），後來卡尼曼名之為「匆促結論機器」（machine for jumping to conclusions）。

英國某大學曾做過一個有趣的實驗：大學裏的小廚供應茶和牛奶等飲品，旁邊放着一個收款箱，學生拿取飲品後可以隨意將費用投入錢箱，從購物到付款過程沒有人監管，但在飲品上方牆壁貼有一張海報，而海報圖案是一雙眼睛或幾朵鮮花，圖案每星期輪流更換；實驗結果發現，在眼睛「監視」下，收集的款項明顯較多【圖2】。卡尼曼表示，英國大學的證明潛意識思維的力量也足以影響人的心理以至行為，這個新發現令他興奮不已。

影響經濟判斷

卡尼曼又引述芝加哥大學華籍教授奚愷元（Christopher Hsee）在1996年所做的一個實驗：有A和B兩套餐具拍賣，A包括8個碟子、8個湯碗和8個點心碟合共24件完好無缺的餐具；B除了有24件與A完全相同的餐具外，還包括8個杯子和8個茶碟，但有兩個杯子和7個茶碟是破損的。假若A、B兩套餐具一同向競投者展示，人們自然願意為後者付較高價錢，因為B比A多出16件餐具；然而，若將兩套餐具分開展示，人們反而願意為A付出比B多10美元，因為A的平均質素較B優勝得多，一套完整無缺的餐具在心理上予人的感覺也良好得多。實驗證明資訊的啓發式造成的心理偏見，從而影響經濟判斷。

卡尼曼和杜維斯基一生致力於心理學的研究，直到他們的前景理論面世後，人們發現心理學與經濟行為有密切關係，學界才掀起行為經濟學及金融經濟學研究熱潮，並陸續發掘不少心理與經濟連繫的理論。卡尼曼被問及如何運用50萬美元諾貝爾獎金時表示，「年紀愈大，愈能作出明智的投資策略，以我現在的年齡，我應會大賺一筆。」卡尼曼的投資成績鮮有報道，但他從心理學的角度研究發現，股票代碼三個字母唸起來是否鏗鏘對股票的流通也有一定作用。卡尼曼在心理學方面的造詣真的有助他投資獲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