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9日 - 信報
表面上,香港呢個城市有幾好色和幾麻甩,只要睜大對眼,就自然睇得一清二楚。前兩日經過尖沙咀彌敦道金域假日酒店,看到一個擺係門口嘅醒目廣告牌:戴着金色假髮,露出大半個胸脯的性感女郎,捧着一大盤肉腸,為酒店餐廳做緊特價的午餐招徠。這個廣告嘅創作人可能嫌它的性意味不夠露骨,所以係廣告稿中加多個字——跟「神奇胸圍」(Wonderbra)同音的WUNDERBAR,還要用慌死你睇唔到嘅capital letters。
打開報紙雜誌,不管是介紹樓盤、跑車、好去處還是好嘢食,梗要搵個唔係着三點式就係背心超短裙嘅女仔,谷住個胸和騷晒長腿咁望住鏡頭。本來天下男兒皆好色,身為男人的精神分析學鼻祖佛洛依德就講過,過度性壓抑係心理變態。性的意象自古就存在於不同文化的文學和藝術傳統,孔子話齋,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實在不必貶低身體的欲望和需要,動輒對性——不管叫它做色情還是情色——進行道德審判。
不過,男人好色,唔代表佢地整天滿腦子只想着一件事,更唔代表一定要用性的聯想去帶動他們的理性思維。我也不相信這個城市infantile到有那麼多大胸脯嘅戀物癖者 (breast fetishists)。
己所之欲施於人
問題是香港的廣告人和傳媒人,往往將他們老是想到性的「one-track mind」加諸我們身上。透過這種「己所之欲施於人」的心態詮釋香港,得出的香港自然不是真正的香港,而是一個被媒體(廣告和大眾傳媒)擺了上枱的香港,當中涉及一個關鍵的哲學和社會學概念。
現實的呈現和表述不等同現實(The representation of reality is not the same as reality),係西方哲學、文學和美學的重要概念。自盤古初開,人類就懂得透過符號和象徵的發明和使用去認識和理解世界;哲學家因而稱人類為「表述的動物」(representational animal)。亞里士多德甚至認為,模仿和摹擬嘅能力係人類能夠世代生存下去和不斷學習的關鍵。
然而西方知識界也有一個悠久的學術傳統,對人類呈現和表述世界的能力深感不安。自柏拉圖以降,不少深思熟慮的知識分子皆認為,呈現和表述世界的能力,也就是扭曲、錯讀和誤認世界的能力。他們提醒世人絕不可把現實世界與有關現實世界的呈現與表述混為一談,否則就會當上人類最原始、也是最普遍的悲劇的主角——被假象(illusion)所蒙蔽,對實體、實物和實相(the real things)視而不見。這又牽涉到所有現實的表述與再現的「價值」(value)與「真確性」(authenticity)的問題。
「先天下之憂而憂」的柏拉圖倘若生於今日,看到傳媒人和創作人揸住新聞自由和創作自由的尚方寶劍,在幾乎不受抑制、沒有管束的情況下,肆意行使其錯誤表述和扭曲現實的權力,不知會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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