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月11日 - 信報
超級富豪據說都是「雙面人」:人前一套,人後一套。就好似微軟創辦人蓋茨(Bill Gates)現在忙於搞慈善及推薦好書,但在私底下,他給予其「後輩」、Facebook(現稱Meta)創辦人朱克伯格(Mark Zuckerberg)的忠告非常直接:「立刻在華盛頓弄個辦公室。」這段資訊來自去年出版的暢銷書《權力與金錢:政壇話事人與商界巨擘的史詩式碰撞》(The Power and the Money: The Epic Clashes Between Commanders in Chief and Titans of Industry),該書的最新鮮觀點是巨富們「干政有風險,不干政也有風險」,例如蓋茨的忠告正是建基於慘痛的親身經歷。
該書作者Tevi Troy本身是公共政策學者,曾於白宮及國會山莊打滾多年,包括在2002年至2007年間歷任美國總統喬治布殊(George W. Bush)的內政助理、政策副總監、首席政策顧問等職務。在一定程度上,Tevi Troy從近距離目睹華盛頓政治中樞如何跟華爾街和矽谷的金錢「愛恨交纏」,亦激發他產生研究興趣,最終完成《權力與金錢》一書。
簡單來說,《權力與金錢》追溯了美國歷史上十多位巨富與華盛頓政壇(尤其是時任總統)或明或暗的互動關係,並探討他們的成功經驗和失敗教訓,該批巨富既包括早期的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J.P.摩根(J.P. Morgan)、亨利福特(Henry Ford)、華納兄弟(Harry, Albert, Sam and Jack Warner),亦涵蓋近代的畢非德(Warren Buffett)、蓋茨、喬布斯(Steve Jobs),以至現時炙手可熱的朱克伯格和馬斯克(Elon Musk)。
據Tevi Troy指出,美國早年針對政商互動、權錢交易的監管相對寬鬆,當時的巨富不但非常重視及熱中於跟華盛頓政壇打交道,甚至會直接參與政治和選舉。例如洛克菲勒曾經大力支持羅斯福(Theodore Roosevelt)當上美國總統(有點像馬斯克去年瞓身力撐特朗普競選)。此外,亨利福特和威爾遜總統(Woodrow Wilson)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更是合作無間,福特於全國的廠房都開足馬力為政府生產軍備。
儘管洛克菲勒、亨利福特等巨富與時任總統關係良好,但隨着各自的生意版圖愈來愈大,仍難免承受反壟斷壓力,最終要被「拆骨」收場。不過,他們在華盛頓的人脈和投資,一定程度上有助於在「拆骨」過程中爭取較佳條件。
《權力與金錢》另一個重點是探討美國總統權力有多大,例如是否足以把一個普通商人捧為巨富,又或者憑一己之力把一個巨富踩落地底?Tevi Troy的答案是總統權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們對富商的最大影響力主要涉及監管層面(而非直接給予利益),例如針對哪些行業加強監管力度、要做到哪一步(譬如接受和解抑或「告到底」)、是否批准某些重大交易等,總統都可發揮最終話事權(林護仁按:最新案例包括拜登於卸任前夕否決日本製鐵收購美國鋼鐵,以及特朗普就任後可能「放生」TikTok等)。
來到近代,隨着政商監管逐漸完善,美國富商與華盛頓的交往亦漸趨合規化和間接化,大多數有錢人主要透過政治捐款、聘請說客(lobbyists)等方式參與政治。有些富豪會更進一步,例如「股神」畢非德待人處事較為老練,加以其父親曾任國會議員,故他更加積極和純熟地與政治打交道,包括透過旗下的報紙、電台等媒體營造影響力,並在華盛頓擁有大量人脈,亦與歷任總統經常見面。在1973年石油危機、1987年股災、2000年科網泡沫爆破、2008年金融海嘯等時刻,畢非德不少非常成功的投資機會皆憑政壇人脈取得,同時他的積極投資亦發揮穩定市場效果,可說是與華盛頓各取所需。
微軟歷司法重創後汲取教訓
同一時期,一批在矽谷誕生的巨富相對上沒那麼熱中於政治,甚至帶有「政治潔癖」,認為自己及其生意與華盛頓「互不相干」。然而,正所謂「你不理政治,政治也會找上你」,蓋茨在2000年得到慘痛教訓,當時微軟被聯邦司法部進行反壟斷調查,承受巨大壓力。蓋茨那時候才發現,自己在華盛頓孤立無援,對這場風波無計可施,只能一味捱打。
最終,微軟被禁止把Internet Explorer綑綁到視窗系統銷售。不少分析者認為,這個結果直接打擊微軟的互聯網業務發展,並讓谷歌等後起之秀有機可乘;換個角度看,若非受此重創,微軟今日的市值或可再增加數以萬億計美元,現在的首富可能仍是蓋茨而非馬斯克(儘管蓋茨早已大幅減持微軟股票)。
正因如此,據《權力與金錢》記載,蓋茨多年後在一場私人會面中,以過來人身份忠告朱克伯格「立刻在華盛頓弄個辦公室」,意思是要後者重視政治,包括應在華盛頓設立辦事處,對白宮、國會議員等各方施加影響力。雖然這未必能避免作為巨擘的Meta受到各種監管和調查,但至少在「出事」時較容易「有偈傾」。Tevi Troy提到,除了朱克伯格外,蓋茨亦給予亞馬遜創辦人貝索斯(Jeff Bezos)類似的勸告。
馬斯克過度干預華府亦存風險
當然,最能理解蓋茨苦口婆心的,可能正是其「死敵」馬斯克,後者對政治的積極參與度恐怕超過美國歷來所有巨富。但Tevi Troy認為,過於直接地干預政治也存在風險,例如一旦其政治盟友或靠山失勢時,該富豪及其生意也有機會大受牽連。
在《權力與金錢》最後一章,Tevi Troy綜合歷來十多位巨富與政治打交道的經驗,總結出五條心法:一、企業愈大,愈有需要建立政治影響力,且須盡早進行,否則待危機發生時便已太遲;二、企業最高領導人(CEO或大股東)應親自主理與政治打交道的工作,不宜假手於人;三、商人參與政治須小心謹慎,且講求技巧與經驗;四、支持特定黨派之餘,企業及其領導人亦應構建超乎黨派的形象和影響力;五、須注意反效果,例如支持某些勢力或運動時,可能損害該企業在反對者心中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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