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2日星期一

從付鵬的演講看中國經濟形勢 - 高天佑

2024年12月2日 - 信報

過去幾日,內地不少投資者忙於「翻牆」尋找一場演講的內容,主講者為東北證券(000686.SZ)首席經濟學家付鵬,場合為滙豐私人財富上海客戶分享會。作為近年聲名鵲起的經濟師,付鵬建基於其調研結果,坦言隨着人口結構及中產階級崩塌,中國經濟前景不容樂觀,同時政府「可打的牌」很有限,各界須做好心理準備。然而,或因其過於直言不諱,付鵬原訂上周六舉行的第二場分享會被「不可抗力」取消,還有傳他遭到「約談」,鬧出軒然大波。

付鵬畢業於英國雷丁大學金融系,曾任職雷曼兄弟及所羅門投資集團,2008年回國發展,先後効力於中國中期(000996.SZ)、中國銀河(601881.SH)等機構,2020年起出任東北證券首席經濟學家。憑着分析獨到、詞鋒銳利,付鵬成為內地近年走紅的財經KOL之一,曾多次在中央電視台、新華社等媒體的財經節目擔任嘉賓,並經常獲邀出席各類演講。

在剛過去的周末,內地不少投資者「翻牆」尋找付鵬於11月24日的一場演講內容,場合為滙豐私人財富客戶分享會,在上海浦東文華東方酒店舉辦。現時該場演講的詳細內容在內地網絡已被刪帖或屏蔽,但在YouTube可以找到全長約84分鐘的現場錄音,社交平台X亦有約2.8萬字的文稿紀錄。

當然,在介紹演講內容之前,首先須搞清楚該場演講是否真的來自付鵬?畢竟現在AI造假技術很先進,就算聲線相似也不一定是「真人」。實際上,在鬧出軒然大波之前,付鵬曾於其微博賬號上轉發該場演講的內容紀要,因此相信並非虛構。

中產急劇萎縮  成最大挑戰

言歸正傳,付鵬在演講中直言,中國經濟早於2019年疫情前已出現「大問題」,一方面外貿環境轉差,同時人口結構拐點令有效需求不足,加槓桿空間亦接近見頂。他坦言,最近幾年情況不但未改善,還進一步惡化,包括特朗普二次執政後挑起的貿易戰將更狠辣,中國的少子化、收入下降、消費降級等問題亦變本加厲。

根據其實際調研,付鵬認為中國經濟眼前最大挑戰是中產階級急劇收縮,「今年經濟為什麼從3月份之後這個數字一路掉下來,答案非常簡單,今年的大麻煩是中產階級隕落。別說今年了,這兩年底層慢慢『拼多多』,現在應該是中產階級開始『拼多多』……記住一點,中產階級的收縮對整個宏觀經濟是衝擊最大的。」

付鵬表示,有關方面在8月至9月份已經意識到形勢嚴峻,故密集出台刺激措施,但效果未如理想。「現在出的所有政策有沒有達到目標呢?有一講一,沒有。能不能達到對沖的目標呢?我覺得對沖一點點,解決肯定不可能,因為你如果仔細了解這次有效需求的複雜性,意思是告訴你這事兒挺難,因為裏面摻雜了中短長期的因素。」

展望2025年前景,付鵬認為不容樂觀,利率、滙率、財政等三方面政策騰挪空間亦很有限,「利率可以更低點,比如破2;滙率可以往上放一下,7.3至7.8;財政可以再擴一點,這是我們現在手上唯一剩下的牌,怎麼可能一次給你打出去呢?」

付鵬還指出,目前內地輿論環境「經濟不許說不行,誰說不行誰就是叛徒,誰說不行誰就是不愛國」,「但是真正可怕的是如果大家都不去講,到了關鍵的時間點上,會使得所有的資訊回饋形成謬論性錯誤,最後你們會發現,連決策層都做出錯誤判斷,那就完蛋了。到最後誰是那個誤國誤民的,歷史會有正確評價。」

「看淡論」頻現  政策或逆轉

整體而言,付鵬這場演講其實並無太多全新見解,例如針對人口崩塌、中產萎縮、消費降級、信心不足、外貿惡劣等問題的剖析,國內外不少經濟學家都抱持同類觀點。當然,付鵬的邏輯和分析都很具說服力,更重要是如他所講,現時內地輿論「不許說不行」;在此情況下他大膽地「看淡」及指出這麼多問題,已屬難能可貴,難怪吸引這麼多內地民眾爭相「翻牆」接收其演講內容。

然而,或因其過於直言不諱,滙豐在上周四臨時宣布,付鵬原訂上周六(11月30日)舉行的第二場分享會「由於不可抗力原因」被取消。滙豐員工在微信回覆客戶時還透露,「(付鵬)因為被監管約談了臨時來不了」。不過,付鵬及東北證券隨即嚴正澄清,強調他「近期並未受到監管部門的約談」;付鵬批評滙豐員工「歪曲造謠」,並已向該行發出律師信。

無論如何,上海作為內地經濟前沿,兼屬最國際化城市,有很多富人聚居,這些富裕階層為了保護財富,自必渴求關於經濟的真知灼見,其觸角亦最敏感。有不只一位居於上海的投資界朋友留意到,目前社會氣氛有點像2022年底解除「動態清零」前夕,不只私底下人心躁動,還能見到「有頭有面」人物猶如吃了「誠實豆沙包」,公開發表偏離「主旋律」言論(除了付鵬,近日大膽發言的還包括張維迎、任澤平等經濟學家),似乎逐漸形成某種鋪墊。且看內地經濟政策會否好像當年防疫政策,在短期內上演大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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