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麗的夜色 - 陶傑

2014年04月14日 - 蘋果

英國曼徹斯特有一個六歲小女孩，名叫莫麗，四個月前被診斷有先天遺傳的視網膜殘障，她的視網膜出現斑點，斑點越來越多，直到全部失明。

莫麗的失明，無法矯治，她希望在漫漫人生的夜幕永久垂下之前，好好看清楚這個美麗的世界。

但她的父母沒有錢。莫麗在失明前，草擬了一張她最想去的地方清單：迪士尼園、倫敦、白金漢宮、自然科學博物館、水族館、野生動物園、澳洲、交響樂演奏會……

莫麗的父母為女兒設立了一個網頁，叫做「莫麗記憶站」（Making Molly's Memories），呼籲全世界的有心人捐錢給女兒做旅費。兩個月以來，籌集了兩萬八千鎊。許多不相識的人，五鎊十鎊的捐出來，為小女孩完成心願。

在網頁上，有許多動人的短信。維珍航空的一位機師說：「我飛從奧蘭度到曼徹斯特這條航線。你如果來美國迪士尼，請告訴我，我會親自招待，讓你的飛行一生難忘。」

許多人願意免費招待莫麗來他家作客。「帶你的父母一起來，我們會打掃好農莊歡迎你。」

有一個女士說：「我的小姨也有這種眼疾，也在六歲時確診。她現在是加州大學音樂系教授，也是一位聲樂家。她活得很豐實，有一隻出色的導盲犬。希望你在失去視力之前，完成你的世界歷險。」

還有一熱氣球的駕駛員，請她坐熱氣球。

人生有許多謎團，六歲的小女孩無端得此橫逆，令人質疑上帝的公正。莫麗的網頁照片，戴着眼鏡，仍帶着六歲純真的笑容，她拿着一張紙，上面寫着她的心願。

莫麗看得見的時日無多，讓她記住藍天和翠嶺，記住西天的雲彩，記住小貓凝視着的眼睛。不久之後，世界將向她落幕，但莫麗會開啟另一扇心窗，或許，這樣的遭遇，也是一種福氣，因為她會帶着一切美好的事物而不是醜惡的色相踏上黑夜的征途，讓我們牽着她的手，送她到這個渡口，告訴她：不要懼怕，我們每一個都會在那邊跟你重逢，而且一路上與你同在的，還有無數雙溫暖的手，以及只有你才看得見的漫天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