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9月16日 - 信報
假若你相信人是按照上帝的形象創造的,那你便必須相信發明者必會在其作品中留下個人的簽名。電學的數學為什麼這麼容易?皆因發明電學的法拉第數學欠佳。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學被指歧視女性,皆因他終生都不了解女性,據傳他臨死也問:「女人想點?」經濟學之所以被稱為「令人沮喪的科學」(Dismal Science),因大部分經濟學家沒有亞當.史密悲天憫人的胸襟,而只着眼於市場的無形之手。
蘋果改變了整整一代人的溝通,甚至生活方式,無可爭議。喬布斯被稱為蘋果教主,他自小給親生父母捨棄,由養父母撫養成人,中途輟學,獨來獨往,給外間的形象正是西方傳統的「孤獨天才」。蘋果把本身的產品「連成一線」(synchronize),不假外求,恍如獨立王國。「蘋果教」唯我獨尊,不許有其他偶像,像宗教團體般帶有排他性。這種種有多少是受喬布斯個人的經歷所影響?
新世代個人難融合集體
七十年代,文化評論家批評資本主義的城市文化把個人原子化(atomized),意思是現代人已脫離他的鄉土,一家一主,沒有「社群」(community),工作不穩定,朋友也不穩定,乃至愛情、婚姻都不穩定,他成了伶伶仃仃的個人,原子化了。原子化的個人靠什麼來界定自己的身份呢?當然是消費品了!例如拿哪個名牌的袋,駕哪個牌子的汽車,住哪個地區、什麼價錢的房子等等。
蘋果不是原子化的罪魁禍首,資本主義的商品文化才是元兇,但蘋果肯定提供了一流的i工具,令原子化的趨勢更強烈更迅猛。其中最重要的是「多工」(multi-tasking)。多工不是蘋果發明的,本來只是為了方便工作,但蘋果卻把多工伸延至生活的各個層面。
在智能手機的年代,任何人都無法得到別人十足的注意,也愈來愈少單對單的真正溝通。兩個人同枱吃飯,可以你一邊玩手機,我也一邊玩手機。《志明與春嬌》裏的一場戲便十分典型,一群人在酒吧喝酒聊天,志明與春嬌卻在傳短訊談情。這不單反映了個人不能融合在集體中,更顯示了手機的一代不喜歡、不願意、不能夠「整個地」與別人契合。
相識滿天下 知己沒幾人
在傳統社會,人與人的分別不是那麼大,大家都在同一村、鄉、鎮長大,成長經驗幾乎相同。香港五六十後的一代也如是,成長經驗相當類似,精英分子都是來自那幾十間名校,大學生不是港大就是中大,甚至去英、美留學,來來去去不是加大、芝大、LSE,就是多倫多大學……有說任何陌生人經過三至四個人便找到相識,人與人之間要契合並不困難。
今時今日,名校愈來愈多,單是香港就有大學八所,成長經驗分殊化。此所以城市人最深交、最持久的朋友,往往是在中學或大學認識的,因在中學或大學的成長經驗很相似,來來去去那幾十個老師、幾十個同學。可是,工作的同事,轉了工便分分鐘沒往來,如果是轉行,更可能從此老死不再往來。當代人名副其實的相識滿天下,知己沒幾人。
如今,社群要到網上找,身份亦要視乎你在一些所謂「社交」網站的活躍程度。可惜,在網上,人人都是「多工」人。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依然不是整個的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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