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學友是樂壇最成功的失敗者 - 占飛

2011年4月18日 - 信報

張學友是香港流行樂壇最成功的失敗者，我看完他在紅館的《1/2世紀巡迴演唱會》之後這樣對自己說。

學友風光的一面人所共知。他參加十八區歌唱比賽入行，以一把圓潤、磁性的靚聲演繹冧死人的情歌而大紅大紫；更成為網上下載歌曲年代來臨之前，賣唱片最多的華人流行歌手，因而得到歌神的美譽。

活地阿倫說過，他不會加入任何一間肯接納他做會員的俱樂部。Cantopop封了學友做皇帝，但要他穿上的那件龍袍，有時卻像緊身衣那樣令他動彈不得。只要他稍為偏離深受日本流行音樂J-Pop影響的歌唱風格，就會被質疑和遇到挫折。他的野心愈大，遭受到的懲罰就會愈犀利。他投資巨大的音樂劇《雪狼湖》不但令他血本無歸，更使他明白自己其實只有歌神之名而無歌神之實。他的教訓是「成功自古在嘗試」的相反─—他的成功不在嘗試，而在於拒絕嘗試。

華人歌手唱Jazz乏味

可是，歌神這個鐵錚錚的名字，掛在千萬人的嘴唇上，始終會在呼吸的水蒸氣裏生鏽。名成利就的學友就是不信邪，或者不甘心。在粵語流行曲疲不能興，本地樂曲壇人才凋零之際，他在去年推出了爵士味十足的Private Corner，企圖為創作上靈感早已枯竭的香港流行音樂注入新意與動力。

問題是香港人可以接受蘇永康和胡琳唱Jazz，或者方大同將騷靈與怨曲的元素加入Cantopop，但同樣的事情由張學友去做，卻是一種對Cantopop的褻瀆、出賣和背叛，就好像李小龍走去表演空手道一樣。更何況Private Corner選擇了爵士樂之中的大樂隊（big band）與搖擺（swing）風格，令到整張專輯懷舊多過創新；而這種懷舊更是懷美國上世紀二十至四十年代之舊，與香港人的關係微乎其微。

同樣失策的，是這種歌唱風格在美國早有公認的殿堂級高手和大師，後人難以望其項背，更遑論華人歌手。學友的唱功再好，也沒有可能好過Frank Sinatra和Nat King Cole。實情是唱Jazz的箇中三味，是用自己的聲音與樂器發出的聲音調情和親熱。關鍵是懂得怎樣使整件事情看起來和聽起來容易、舒服、不着痕迹和舉重若輕。樂評人說唱Jazz是一門cool的藝術，就是這個意思。

黃家駒再次講啱咗

學友唱Jazz，卻常常給人一種「太吃力要放鬆」和「太辛苦想陶醉」的感覺。他在今次演唱會唱了幾隻Private Corner的歌，例如《迷你》和Let Me Go，是他整個演唱會唱得最差的歌。跟學友一比，就連毫無深度的Michael Buble也立即變成了大師。

這一點相信學友自己也心知肚明。《1/2世紀巡迴演唱會》的唯一野心，就是要令坐滿全場的觀眾覺得值回票價。看見他穿上三十磅重，以十一萬粒水晶鑲造的踢死兔大唱金曲，站在離地足足有五層樓的高台又唱又跳，又播出與舒淇親嘴的愛情短片，就連舞蹈員的打扮都極力模仿百老匯的大騷，我終於明白，香港樂壇終於收服了張學友。歌神搖身一變，成為大娛樂家。香港沒有樂壇，只有娛樂圈。上日本電視台玩娛樂節目時失足跌死的家駒又啱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