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是一個配對文字符號與語音/語意單位的過程。
‧無論什麼種族,富有與否,智商如何,都有機會有讀寫障礙。大約有半成至一成的學童出現讀寫障礙,視乎量度的標準而定。
‧讀寫障礙是一個近代的名詞,因為文字的普及只是近一百年的事,之前,大家都以語言作為主要溝通工具,那個時候,讀寫障礙根本不是一個障礙。
先分享一個故事。
一天,來了一位小朋友,他的母親吩咐,我只須跟他默書,直至他拿到九十分以上,否則須要重默。我不須督促他的功課,須檢查他的手冊,他的工作只是默書、默書,再默書,直至下課。
如是者,我變成「默書」的符號,他每天乖乖「就範」,甫坐下便拿出課本文具等待我朗讀文章。但每天他只能答對大約一半的字眼,這亦似乎是他的極限。從每天呆呆滯滯的走進補習社,一言不發的默書,下課時給母親打鬧幾下,抽泣幾下,日復日,不休止。
有人告訴我,這叫讀寫障礙。
讀寫障礙無阻醫生路
讀寫障礙的小朋友注定不幸,在這個名詞出現之前,他們屬於愚蠢的一群。
傳統上,讀不成書的沒出色,能把玩詩詞歌賦的,才是好孩子。「讀寫障礙」這個名詞的出現,更正了以上的思維。
「我以前只覺得自己比較遜色。」丁錫全是執業精神科醫生,小時候,他有讀寫障礙,但現在他寫小說,開咪主持節目……
公開考試中英文只有D和E,這個成績原本不能讓他進醫學院,他亦打算讀選修化學,但他得到了一個面試的機會。
「基本問題過後,他們只想測試我的英語。面試官於是愈說愈快,我根本接不上去。他的表情已告訴我,這次面試凶多吉少。但他給予我一個最後機會……你估是什麼?」
丁醫生?我這一世都不會估到真正答案。答案揭盅後,我認輸。
「他們叫我解釋一個成語:舉案齊眉。」
當年中大剛剛成立,收生空間很廣,校方着重學生做醫生的心,成績反是次要。丁錫全平日讀很多書,對中國語文認識不淺,最後也幫助他過關。
讀寫障礙其實有很多種類,丁醫生平日在閱讀生字詞時沒有障礙,只在書寫的時候才出現認知困難,經常忘記字的寫法或串法,只記得讀音。因此,就算丁錫全的文章錯漏百出,不代表他的閱讀量比其他人少,甚至因着自己的興趣,他讀書比其他人更多。
診病就像推理
我那位狂默書的小朋友,我姑且稱他為「默書小子」,他是全補習社裏最安靜的孩子。
就像等待行刑一樣,每晚七時母親來接他回家,都會問:默書成績如何?咕嚕之間,母親總會補上一句:「你無用㗎你!」
孩子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這才是讀寫障礙孩子的真正不幸。
「選擇精神科,當然是和自己的能力限制有關。精神科是關於頭蓋以下的東西,我不須要背誦這些部位的名字。」其實,精神科關於更多哲學的原理,平時廣泛接觸存在主義、現象學的丁醫生,接觸精神病治療學方面更易如反掌。
「唯一影響的是文件處理,我打的報告時有錯處,需要護士複檢。」
但在治療病人工作上,讀寫障礙就不是障礙。
丁醫生形容,醫生診病的過程就像推理,「common things come first」,然後透過不斷的問答和檢查,斷定可能出現的病症,然後再縮窄可能性,所以和病人的交流才是最重要。
學習障礙的副作用
讀寫障礙不等於和文字絕緣,說到底,不同的程度對語音語義解碼的能力也不同。
丁醫生熟讀唐詩宋詞,訪問時往往出口成詩。在丁醫生的書架上,放着一本粵音字典,這本字典幫丁醫生寫他的文章。「讀寫障礙的人會對字的讀音比較敏感,所以他們皆以讀音作為識別生字的媒介。」
丁醫生正着手於他的小說。他強調,中文不只在於字詞本身,它是一套文化。
「何文匯博士提到,寫文章,咬文嚼字不是全部,在這之前,必先懂得起承轉合和傳情達意,然後才須要細膩地咀嚼文字。」言下之意,讀不到文字不代表「唔識字」,因為對文字的領會,是在文字以外。
回到那「默書小子」,補習社的老闆為此和他的母親吵了一頓。
「我的小朋友還未拿到一百分?你們都不懂怎樣教我的孩子。」說罷,默書小子從此在補習社絕迹。老闆拒絕就範,寧願不接這生意。
缺乏「文字解碼能力」也許不是問題,因為讀寫障礙而得到的慘痛經歷,才是小朋友的不幸。
寓打機於學習?
說着說着,丁醫生談到語音與語文學習的關係。
「我支持廣東話學習。」他說
丁醫生認為,若用普通話教中文,只是學生的學習動機下降,語音是幫助文字記憶一個很重要的元素。
學習語文,興趣最緊要。
「對一個不喜歡讀書的小朋友,我會邀請他無論如何也要讀《三國演義》,就算小朋友只喜歡打機,便叫他打三國演義系列的遊戲,已經可以學懂一些中國歷史、有做人處世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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