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4月26日 - 信報
省時、慳錢、方便調整,人工智能於動畫製作上優點盡現,卻同時意味傳統手繪動畫受到巨大威脅,尤其以手繪動畫聞名全球的日本,利用巧手畫出無數經典作品的動畫師,前途堪憂。
「吉卜力風格」席捲全球,彈指間便能把任何照片、畫像轉變成宮崎駿動畫人物,有網民甚至用AI,製作出一條諷刺美國總統特朗普的動畫短片Go, Tariff Man Trump,國家主席習近平、俄羅斯總統普京均「粉墨登場」,網民欣賞其幽默感之餘,驚嘆人工智能動畫栩栩如生,只要夠想像力,人人期望可達到。
日本彭博早前以「動畫產業崩壞危機」為主題,提到AI對行業的影響,甚至會成為壓垮業界的最後一根稻草。日本動畫隨着互聯網發達,全球粉絲與日俱增,由《龍珠》、《海賊王》到近年的《鬼滅之刃》等,動漫全球市場規模增長超過一倍,達到3.3兆(日圓.下同)。各大製作公司利潤豐厚,卻不代表低層員工的薪酬水漲船高。
酬勞低於最低工資
彭博報道提到聯合國人權理事會去年5月發表的一份報告,批評日本動畫產業勞動條件惡劣、業內人士權利毫無保障及產業的結構性問題,都可能導致該國動畫產業走向崩壞。
根據日本動畫製作者協會2022年的調查,20至24歲日本動畫師的平均年收入約197萬,與東京同年齡層人士的年收入約350萬,相差達56%,就算動畫需求量有增無減,動畫師的平均薪酬仍處低水平。
目前的日本動畫製作公司,大多外判最基本的繪畫程序給自由工作者,他們通常按件收費(例如每幅或每個項目)而無固定月薪或時薪,最低工資法對他們不適用。
目前日本東京都法定最低工資為每小時1163日圓,而基層動畫師花大約一小時畫一張動畫片,平均只獲得約300日圓酬勞,遠低於最低工資,加上自由業者議價能力低,初入行、沒裙帶關係者人工往往更低,更遑論任何福利、獎金,由於多勞多得,動畫師工作時間極長,影響健康。
入行抱「奉獻精神」
由於需求愈來愈大,日本動畫製作公司數量從2016年622間增至2020年的811間,競爭大,中小型動畫公司往往因財務問題而經營困難,給予動畫師的待遇愈來愈低,甚至經常拖欠薪金,有汗出無糧出,人才流失加上為了節省成本,日本動畫製作公司近年興起外判動畫工作給中國和南韓的公司,而電腦動畫和AI的誕生,急劇改變業界環境。
隨着電腦技術進步,動畫製作門檻正在慢慢下降。AI技術目前已應用於動畫自動上色、背景繪製和動作捕捉等工序,提高製作效率之餘,意味對人手的需求愈來愈少;在可見將來,AI能夠從導演的分鏡中繪製整套動畫,導致部分動畫師失業,缺乏資本進行設備升級和員工培訓的中小型公司亦面臨淘汰。就像最近播出的新一輯《機動戰士Gundam GQuuuuuuX》,劇中機械人悉數利用CG製作,雖未知有否利用人工智能協助,卻明顯能減低逐幀繪畫的成本,調整、修改亦較容易,但同時被批評欠缺手繪的質感。
不同網上串流平台崛起,的確讓日本動畫的接觸層面擴展至全世界,對業界百利而無一害,而技術門檻下降則代表全球各地有志之士都能拍出高質素動畫,滿足瞬息萬變的潮流,今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動畫《貓貓的奇幻漂流》,正是由一間拉脫維亞動畫工作室以電腦圖像程式Blender拍攝;有評論認為,東瀛動漫的影響力在巨大競爭下將逐漸下降,產業萎縮導致經營愈見困難。
雖然明知待遇欠佳,該國每年仍有過千人投入動畫業,他們本身是動畫迷,滿腔熱情、對未來充滿憧憬,而大和文化強調「奉獻精神」,動畫行業尤其如此;長工時、低報酬等,被視為「磨練」,許多動畫師因熱愛工作而忍受惡劣條件,啞忍由上而下的壓榨與不公,亦因為害怕被報復杯葛而不敢在工會發聲,最終導致被財閥利用。日本動畫業崩潰是否癡人說夢,似乎只能依靠政府應對了。
宮崎駿:對生命的侮辱
「吉卜力風格」成為網絡熱潮,日本文部科學省科學戰略官中原裕彥表示,作風或意念並不在日本版權法保護範圍內,因此僅模仿吉卜力動畫風格並不構成侵權,惟若生成圖像與吉卜力作品中的具體角色(例如龍貓)高度相似,則可能違法。
此外,網上亦瘋傳宮崎駿對AI創作大肆批評,事實上,宮崎駿並未對最近的「吉卜力風格」作出回應。想了解他的看法,或者要回溯至2016年NHK電視台播出的紀錄片《沒有終結的人:宮崎駿》;當時宮崎駿拍罷《風起了》宣布退休,卻非好好享受悠閒生活,仍每日投入工作,為三鷹之森吉卜力美術館製作短片,由於希望利用電腦CG協助,習慣手繪動畫的他坦言不習慣,負責CG動畫的工作人員甚至在宮崎駿極高要求下病倒入醫院。
老拍檔鈴木敏夫之後安排宮崎駿與其他CG製作公司見面,其中一場會議,多媒體公司DWANGO會長川上量生向宮崎駿展示一個畫面,那是做着詭異動作的人形,像喪屍般扭動身體,宮崎駿看到後極為不悅,當眾責罵眾人:「我曾經有一個身體殘障朋友,他的肌肉僵硬扭曲,這讓我想起他;我完全不覺得你這東西有趣,而且覺得惡心,絕對不要把這科技帶進我的創作,強烈覺得這是對生命的侮辱。」說畢即拂袖而去。顯然宮崎駿針對的並非AI,而是創作者利用AI製造出他厭惡的東西;9年後的今日,他對AI創作又有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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