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5月4日星期一

好心做壞事 - 李維榕

2015年3月14日 - 信報

一個大家都熟悉的測試:如果你的老婆與老媽子一同墮海,你先救誰?又如果墮海的是老婆與孩子,你又先救誰?

這個測試十分老土,如果你想家庭和睦, 其實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不管任何情況下,你先要救的必須是老婆!這並非一個浪漫的選擇,而是一個實際的決定,這個決定關係着你整個家庭關係的根基,只是很多男人都不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

大偉與亞力就是兩個典型例子,一個選擇先救母親,一個選擇先救兒子,下面是他們兩個家庭的故事:

大偉與愛蓮結婚十五年,孩子已是青少年,母親也在一年前去世。但是愛蓮卻說,從認識大偉那一天開始,就要與大偉的母親搶男人。大偉不是家中唯一孩子,卻是母親的寵兒。從小就跟着母親,寸步不離。

選擇救妻

愛蓮自認並非一個佔有欲強的女人,但是對她來說,婚姻是一個新家庭的開始;對大偉來說,結婚卻是迎接一個新家庭成員進入舊機制。這兩種不同的思維,在成婚那天就造成危機重重、十面埋伏。那天,打扮得千嬌百媚的新娘子,並沒有陶醉在這個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反而是一肚子氣地悶在窄小的化妝間,為婆婆及小姑說了一些她認為對娘家不敬的話而忿怒。她趕緊找機會向大偉投訴,沒想大偉的反應卻是:我媽是絕對不會這樣說話的,一定是你誤會了!

這就是一個問題婚姻的開始!婆媳同時掉進矛盾的深淵,大偉很自然地就先救自己的母親,即使更愛妻子,都會習慣性地傾向母親。這甚至並非先後次序的問題,因為當他選擇支持母親,妻子就覺得被打入谷底,再也不肯接受丈夫的援手。婚後十多年來,愛蓮一直責怪丈夫不能在家人面前保護自己,與婆婆的宿怨也愈來愈深。有了兒子後,愛蓮也像婆婆一樣,把全副心意都放在孩子身上,重複上一代的關係形式。

大偉並非一個不顧家的男人,他終於也明白不能不理會妻子的感受,甚至選擇放棄母親,與愛蓮搬離老家,重新組織自己的小家庭,只是為時已晚,因為婆媳問題處理不當,很快就成為夫妻問題,即使現時婆婆不再存在,夫妻的隔膜卻已經成為一種互動模式, 讓他們無法翻身。

如果大偉當時選擇先救妻子,他就會對愛蓮說:「不要擔心,我會提醒我的家人小心說話,別破壞今天這個大好日子!」這樣也許他們的婚姻就會有完全不同的發展。無論文化背景如何,夫妻系統畢竟是一個家庭的重要體制,像一間公司的兩個總裁,他們合作得好,公司就上下安寧;夫妻各自矛盾,這個家庭也就無法解決問題。

尊重老婆

美美與亞力也是結婚十多年,也有一男一女兩個十多歲的孩子。亞力很愛他的家庭,有了孩子後,他是如此小心經營,一切都以孩子為主,尤其是大兒子。為了讓他成才,他恨不得與兒子化為一體,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亞力又立了很多家規;所有對身體不利的東西,煎炸或存有化學成分的食物不能吃;所有虛榮的東西,化妝或衣着稍為出位也不能接受。美美是個長得十分標緻的時尚女士,儀態出眾,但是根據亞力的教子原則,只有飽讀詩書的女人才是稱職的母親。他不斷批評美美思維凌亂、缺乏邏輯,只顧打理家務、思想落伍等等。

很多人都說男人比女人理性,但是亞力卻把男人的理性推揚到另一境界!他說他會花四、五個小時向孩子及老婆解釋道理,如果他們聽不入心,他不會停止。多年來這種疲勞轟炸的後果,就是製造岀一個內心滿是糾結的妻子,一個處處反叛卻又離不開他的兒子,以及一個對父母關係觀察入微而又憂心忡忡的女兒。家庭內好心做壞事的例子很多。我極少懷疑一個人做事的動機,關鍵是所採用的方式,究竟是否有效?亞力的苦心讓人感動,問題是他忘了美美是自己的拍檔,誤把妻子的不合作,當作是她的無能。他處處拯救孩子,要求妻子為孩子負責,卻一次又一次用語言把妻子淹沒。

怪不得孔老夫子在三千年前,就定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道理,即是每代人有每代人的位置和份內事,各守各位就天下太平,弄糟了就界線糢糊糾纏不清。可惜他並沒有清楚地把女性列入這個倫常的陣容,也許是他忙於周遊列國,很少回家,他不知道如果家中有個覺得不被尊重或不受保護的老妻,就會家無寧日、萬劫不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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