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活一次，人生不枉過 - 占飛

2011年12月13日 - 信報

美國名記者門肯(H. L. Mencken)的名言：「只有人類會費盡心機，去為彼此製造痛苦。」(Men are the only animals that devote themselves to making one another unhappy.) 其實，芸芸眾生，也只有人會畀錢人去虐待自己。海洋公園剛推出的機動遊戲區「動感天地」，誓言要「開創最激最澎湃的感官體驗」，針對的就是消費者的自虐本性。

關鍵在於「體驗」這兩個字。愈來愈多研究顯示，人是為體驗而活的。今日大多數心理學家的共識是：有意義的生命經驗 (life experiences) 遠比物質的擁有 (material possessions) 更令人覺得自己幸福。他們發現，一個人最開心的時候，往往是在他或她活在當下的一刻，或者憶苦思甜，心存感激、滿足的一刻。

深沉愉悅

所以，去南非狩獵、在紐西蘭玩bunjee jump，搭直升機去澳門；以至睇Girls' Generation的演唱會和食極品鮑魚，這些所謂「體驗式消費」(experiential consumption)，帶給消費者的滿足感，往往較單單買鞋買衫買傢俬為大。原因是只有親身體驗才可以滿足我們一些較高層次的心理需要，例如與其他人的聯繫，以及那種無可替代的「活着的感覺」(a feeling of being alive)。

同樣重要的是，難忘的體驗是一種能夠滋生深沉愉悅和滿足感的「記憶資本」(memory capital)。好簡單，擁有過一間豪宅和擁有過一段感情，哪一種是可以「裝在水晶瓶內，雙手捧着看」的珍貴回憶？

生命的經驗可貴，因為一方面我們為它建構意義，另一方面它又賦予我們的生命某種意義。我認識一個朋友，年年去跑渣打馬拉松，跑到幾乎「斷氣」，並視之為他生命的挑戰和淨化，說每一次跑馬拉松的途中，都會想起二十年前做文藝青年時睇法國新浪潮電影《斷了氣》。

刻骨銘心

你當然可以買一輛寶馬，並視之為你事業成功的象徵。可是，兩者的深層意義顯然大有不同。前者是一種經歷，甚至歷練；而後者，說穿了，只是一種消費而已。兩者都是consumption，但跑馬拉松，是讓馬拉松consume（消耗）你，所以才刻骨銘心，永世難忘。

深刻、有意義的生命經歷可遇不可求，有時來到你的面前，你也沒有勇氣讓它進入你的生命。Cheap thrills就不同，只要你的膽子不太細，要多少就有多少：不管是帶你極速俯衝的過山車，讓你翱翔天際、仿滑翔機設計的「超速旋風」；還是用瘋狂臂力把你搖到半空的「翻天覆地」，或者碰碰車大激鬥的「橫衝直撞」；海洋公園的「動感天地」應承你，你只要花幾百塊 (入場費280元)，就可以買到難忘的體驗。

不要問這類體驗的真實程度（authenticity），將生命體驗變成可消費的產品和服務，本來就是發達資本主義的特色。對於那些沒有「走出去，認真生活過」（go out and get a life）的宅男來說，這也算是一種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