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8月4日星期三

How and What and Why Do Writers Write? - 甄卉露


2010年8月4日 - 信報

為何要寫作?寫什麼?如何寫?這三大問題大概都曾纏繞過喜愛寫作的你。

今年書展,上海灘及中國會創辦人鄧永鏘爵士請來三位英國的文壇大師以「How and What and Why Do Writers Write」為題,舉辦並主持了兩場公開論壇。三位作家包括:Frederick Forsyth(下稱FF),享譽國際的政治小說大師,作品常涉獵政治世界鮮為人知的黑暗面如洗黑錢、走私軍火、身份盜竊等,1970年出版的The Day of the Jackal更獲得艾倫坡獎中的最佳小說獎;Stephen Fry(下稱SF)是知名喜劇演員、小說家及電視節目主持,對答幽默又處處流露對事物的深刻見解;Andrew Roberts(下稱AR)則是著名歷史學家兼作家,擅長以二次世界大戰為寫作題材,他有傳統牛劍畢業生的形象,文質彬彬,操一腔純正的英國口音。

7月23日黃昏,會展的演講廳座無虛席,兩旁的走廊通道都擠滿了席地而坐的觀眾。兩小時的公開論壇分成作家自由演講(各五分鐘)及台下發問(一百分鐘)兩部分,由古典文學談到色情暴力、從寫作習慣講到創意思維。三位妙語連珠,處處展現英式幽默,時常引得哄堂大笑。筆者將講座的精華部分節錄如下。

在自由演講的環節中,三位都回應了「為何要寫作」一問。

問:為何要寫作?

FF:許多人問我是否從小就想當小說家。不是的,從沒那樣想過。我小時候對飛機很着迷,十九歲便加入了皇家空軍(RAF)當飛機師。後來想到世界闖蕩遊歷,便去當新聞記者,在德國、捷克斯洛伐克、尼日利亞等地駐守過。四十年前再次回到倫敦,沒車沒樓也沒工作,一貧如洗,便寫了The Day of the Jackal。我從沒有那種所謂內在的寫作欲望,寫書對我來說是一份工作。別人也常問我怎麼寫暢銷書,誠然,我也不知道,如果真有一條暢銷書方程式,我一定會把它推銷出去。

SF:談寫作很難,所以我寫作,以寫作來彌補對話的不足。Michael Powell的經典芭蕾舞電影《紅菱艷》(The Red Shoes)裏有這樣的一幕:舞團團長問女主角佩姬為什麼要跳舞,她反問道,「那你為什麼要生存?」她必須跳舞,因為她是一位舞者。大家知道我是演員,但早在我演戲之前就已開始寫作,從四歲開始一直寫,到後來當上演員有了名氣才有勇氣出書。我常覺得,如果有什麼原因非當演員或電視主持不可,那就是為了寫作,我從寫作中得到無比的樂趣。

AR:人有各式各樣的寫作動機。許多政治家寫書來替自己辯解,但大部分都欠缺文學價值,Nigel Lawson、Roy Jenkins和Duff Cooper的政治回憶錄是少數的佳作。有些人是天生的說書人,有些則透過記錄自己的生命去證明自己的存在,也有人為了感動子子孫孫而寫書。

二十多年前我在一間投資銀行工作,做了兩年半,最後因為興趣不合而轉投歷史研究工作。我從小熱愛歷史,小時候常常幻想有天當上Lord High Protector of England(英格蘭護國公,官階與國家元首相約)。另外,寫作也助我驅散生活的苦悶感。

問:在現今這個資訊科技的年代,人還需要閱讀經典嗎?還可能創作經典嗎?

SF:人不可能下意識地創作經典,就連Dostoevsky也不能。當然,你可以選擇要寫流行文學還是純文學,但若果你不真誠地表達自己,兩者都寫不出來。作者是否真誠地想表達他所寫的尤關重要。但什麼才算經典呢?有書評人就認為凡壽命超過十年的書也可算做經典。我想我們依然需要並珍視經典,我們注意到生活平凡的一切,也渴慕生活中美好的一切,就像好書、美食、好戲等等。

FF:人總喜歡定義何謂「經典」,但我未曾聽說過一本書先得符合某某規格才能成為經典的。又或者,「經典」就是長壽的意思吧?

AR:我曾經讀過這麼一段,古希臘時有個男孩正在讀Euripides和Sophocles(古希臘兩大悲劇家),他媽對他說:「可以把這些怪物扔掉嗎?我們看些經典好不好?」

問:可以分享一下你們最愛的三部讀物嗎?

FF:Alan Paton的Cry, the Beloved Country,講述南非一些聞所未聞的新奇事,開闊了我孩提時代的世界;T.E. Lawrence的Seven Pillars of Wisdom;最後我會選林肯1863年的演講文The Gettysburg Address,雖然只有三分十八秒,但字字珠璣。

AR:我最愛的兩本書剛巧同名,Edward Gibbon的The History of the Decline and Fall of the Roman Empire和Evelyn Waugh的小說Decline and Fall,另外是P. G. Wodehouse的The Code of Woosters。

SF:我也選了The Code of Woosters,它深深地影響着我的童年,那時候我從沒想過以後竟有機會在台上飾演Jeeves。大部分人看了都要笑的,我卻覺得這小說分外憂傷,它像夢一樣美麗。還有Alain Fournier的Le Grand Meaulnes;我也喜歡James Joyce的Ulysses,愛它行文流麗,是英文譯本無所比擬的。

鄧爵士:我初到英國讀書時也買過,見它最後一章全無標點還以為是錯體。我個人首推F. Scott Fitzgerald的The Great Gatsby,是部無可匹敵的巨著;E.M. Forster的Howards End包羅萬象,Nabokov的Laughter in the Dark 也是我的心頭好。

問:人可以「學習創意」嗎?

SF:每個人生來都具創意,人可以培育創意卻不可能「學習」或從外界「獲得」創意;但當人慢慢長大然後進入工作世界之後,那些曾經令他們歡樂、洋洋自得和激動的東西也漸漸消失。我以為培育創意的第一步是先要理解和欣賞他人的創意,這也是閱讀之所以重要的原因,所有作家讀的都比他們寫的多;其次就是保持一顆年輕的心,還要盡量讓自己浸淫在一個富文化氣氛和創意的環境中。

FF:美國人有種強烈的欲望去教授一切,像創意寫作。我認為創意是不能被教授的,那是非常個人的事,只有自己才能令自己更富創意。

AR:除了創意外,寫作技巧和耐性也同樣重要,因為寫作不只講求靈感也講求苦功。能為一篇文章下苦心、不斷改善是作為一個作家的基本要素。

問:我曾經寫過一本自傳,出版商說如果想它成為暢銷書,就必須重寫並加入大量性和暴力的片段,你們也有相似的經驗嗎?

AR:哈……我最近一本書The Storm of War講二戰,有不能再多的殺戮……

SF:那是可以理解的。人從性裏得到刺激,性也驅動着某些人的生活,那雖有點幼稚,但我們卻不可抹煞性的重要性,人整個物種就得靠性來持續,性也和情愛有關。暴力則暴露了人的恐懼,恐懼又總是威脅着我們,出版商出版各類型的暴力書籍如恐怖主義、罪案、家暴等等,正正說明了我們不得不被這些恐懼所威脅。說人的生活與性和暴力無關是謊話,但將性和暴力從人的生活中區分開來卻非常愚蠢和幼稚,畢竟人類的一些寶貴經驗是透過藝術和文學來傳遞的。

FF:當我寫The Day of the Jackal 時曾寫過一段相當糟糕的性愛場面,出版商最後還是用了。但在往後的十四部小說裏我沒提過性愛半句,對銷量似乎無甚影響。

相關影像片段,可瀏覽《信報》網站:
http://www.hkej.com/template/features/html/writers/index.j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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