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頭仔之死 - 游清源

2010年9月24日 - 信報

假如歲月是神偷，那麼，他偷走的，應該不是你的芝士，而是你的吉士！

這是游某人在髮型屋悟到的暢銷書式真理（資質所限，自非靈光一閃的「頓悟」，而是日子有功的「鈍悟」）。

這些年，我都會去尖沙咀「吾向前」（iForward）髮型屋理髮，主要原因是那裏有個八十後「阿文」好喜歡提醒我已經不再年輕，得閒無事就會問我有沒有看過《化骨龍與千年蟲》，超低能、勁搞笑，唔睇就畢生遺憾。而為了對得起我這一生，後來還是花了四十元買了一隻ＤＶＤ看，看罷再一次第一時間親身體會到何謂「畢生遺憾」。話雖如此，阿文還是十二分之擇善固執地問我有沒有看過《化骨龍與千年蟲》，超低能、勁搞笑，唔睇就畢生遺憾……結果，每一次，為免被他出盡飲奶力去反駁我，我就惟有裝作沒看過，好讓他再一次一邊喪笑一邊複述劇情。

走筆至此，為免誤會，必須澄清，阿文其實是一個十二分之有為的青年。他肯埋頭苦幹做三年洗頭仔，然後又肯再埋頭苦幹做三年師傅仔，今時今日，殊不簡單。

這些年，但見兩個洗頭仔總算學滿師，其中一個去了屯門一間髮型屋做師傅仔，另外一個卻轉行搞照片沖曬店。其後，我就幾乎未見過一個洗頭仔做得長，都是三幾個月貨仔，直到最近，總算找到肯做長工的人，但都是尼泊爾人。

好多人都以為，香港仔不再做洗頭仔，原因是人工低，每月只得四五千元。但其實，學滿三年師之後，人工多數已過萬，做得十年八載都好易搵到二萬，相當不俗。換句話講，都算有「錢」途，卻依然愈來愈少人做，最合理的解釋恐怕只得一個，那就是新一代香港仔大多不肯捱世界。再文化些少講，就是香港已經沒有「工藝精神」（通俗講法是「揼石仔精神」，而經典人辦肯定是在粵語殘片裏走去石礦場揼石仔的余麗珍）。

而「工藝精神」就是「香港精神」，而工藝精神之死，也就是香港精神之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