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5月1日 - 信報
不知你在小時候給餵食魚油時，會選擇橙味或原味？五六十年代的香港並不富庶，但不少家庭都常備一支腥味濃郁的鰵魚肝油，迫小朋友吞服，以防軟骨病。直至現在，小學的常識科也必教授「維他命D有助促進牙齒及骨骼健康」。
然而，這個連小學生也熟悉的維他命D，近十年間令醫學界像着了魔，投放的研究經費以億萬計；這股浪潮始自十多年前，一些觀察研究（observational study）發現，血液內維他命D的多寡，和人的壽命扯上關係。簡單地說，就是若一個人被驗出維他命D水平比一般人低，他會因各種原因比其他人「死快啲」，尤其會傾向死於心血管病或各類癌症。
這一觀察非同小可，因為大部分的維他命D都不是從吃而來，乃從「曬」而得。歐美國家的冬季日短夜長，而現代人又常被困辦公室，足不出戶，這一課題怎不令西方醫學界窮追猛打，以求真相？
就以上月的British Medical Journal 為例，一併刊登了兩篇關於維他命D的「大堆頭」報告。第一篇文獻收納了七十三份觀察報告和二十二份隨機對照研究；觀察報告涉及八十五萬不同國籍的人（多為歐洲、北美地區），跟進年期由三個月至達二十九年之久（註一）。結論是維他命D水平最低、包尾三分一的群組，相對於維他命D水平最高、排頭三分一的另一組，總死亡率會高出35%：心血管病致死的機會高出35%，死於各類癌病的機會高出14%；換句話說，驗出體內維他命D水平低，是一種警號。
「有關係」不同「因果關係」
在此要先強調，抽血驗維他命D，在其他國家有痛苦的經驗。以澳洲為例，政府花在資助國民驗維他命D的金額，由2000年的100多萬澳元飆升至2012年的1.4億澳元，所花的錢是否物有所值，尚待實證支持。3月份的Australian Family Physician便有文章詳論驗維他命D的重要資料，免得當地前線醫生盲目跟風，濫驗血復濫開維他命D丸。
既然維他命D不足已被證實和心臟病、癌病有關係，是一種警號，服用維他命D不就可解決問題了嗎？那有「濫用」維他命D補充藥之理？
要知道「有關係」不代表有「因果關係」。如前所述，絕大部分的維他命D並非由食物攝取，而是靠人體的皮膚，在日光中的UVB照射下，以膽固醇為原料，自行製造出來，供腸道吸收鈣質，及作其他林林總總之用。
何謂足夠的陽光？一星期三次，每次三十分鐘，讓臉部和前臂被戶外陽光直接照射，便為足夠。由窗門側側射入的陽光，大打了折扣，可是不算數的。
試想一個體弱多病、行動不便甚至長期臥床的病人，體內的維他命D會是多或少呢？可能低水平的維他命D，是身體狀態不佳的指標，是有了其他如心臟病、中了風或患了癌病之後的後果，而不是因維他命D不足而引起病來。這推論是觀察研究常會「倒果為因」（reverse causality）之一例。
因此，更令人信服的研究，是隨機對照試驗，處方維他命D丸給一組人，另相若的組別則不服藥，或只服安慰劑。綜合了二十二個試驗，涉及三萬多人的結果，是用不用維他命D補足，對兩組人的死亡率沒有分別。仔細分析結果，是D2肯定無用，而D3則可能有一點用。至於何謂D2 和D3，另文再述。
BMJ的另一篇大堆頭文獻，用上了「雨傘」（umbrella review）這名詞（註二）。系統研究和整合分析，在維他命D這課題前就如小矮人，浩瀚的文獻需要更全面（傘子）的梳理，才略見脈絡。
需更多研究才可定論
這篇「雨傘」文章綜合了二百六十八篇系統研究和整合分析，結果也是令人失望：驗血得知的內維他命D水平，和一百三十七個臨床結局，包括心臟病、癌病、免疫系統毛病、感染傅染病、預防骨骼疏鬆等，都沒有肯定或一致的關係。第二篇文章可說是第一篇的註腳，就如砌puzzle拼圖，多了一塊少了一塊，可扭轉整幅圖畫的調子，對於維他命D這課題，還需更多優質研究才可作定論。
連專家都未有定論，下次當你在藥房的一樽樽維他命丸前，猶豫不決時，倒不如走出街外，讓陽光照一照你的臉，好自行製造多點維他命D！
註一：BMJ 2014;348:g1903
註二：BMJ 2014;348:g2035
香港家庭醫學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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