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7月26日星期五

狀元無大志,功利求安穩 - 占飛

2013年7月25日 - 信報

過去每逢會考放榜,傳媒都會有一連串的指定動作:訪問會考「狀元」;訪問家境窮困卻成績優異的會考生;報道身體殘疾人士或「改過自新」的回頭浪子的勵志感人故事;安慰會考落第生,年復一年地重複說會考落第不是末日,不代表沒有前途;訪問學者、專家分析該屆會考跟以往有什麼分別,可否看出什麼社會改變的趨勢等。

幾十年來,年年如此這般的報道,做新聞的不厭,讀者會不會看厭了?年年重複又重複地報道,會否強化了某些社會價值(social values)?若然,又是哪些社會價值呢?

社會棟樑

先拿會考「狀元」來說吧,有沒有人查考過,幾十年來那數百名會考「狀元」結果如何?他們的人生是否全是坦途?他們是否真的成為社會的棟樑?精英?「忌廉中的忌廉」?香港大部分的會考「狀元」讀的都是醫科、法學、工程學,他們都變成怎麼樣的醫生、律師、工程師?對社會有什麼貢獻?

去年起取消了會考,改為文憑試,所以也應改稱為文憑試「狀元」。今屆九名文憑試「狀元」,五個表示會讀醫科。與其說這反映了港人的「功利主義」,不如說「狀元」大多沒有更遠大的志向,只求安穩。在香港,由於醫生市場受保護,很少出現醫生過剩、供過於求,但求大學畢業後工作及前途有保障的話,讀醫是最佳選擇。

要成為會考或文憑試「狀元」,學生必須科科成績都出類拔萃;反過來說,即是表示他們沒有特別標青或異常鍾情的科目或興趣。他們只是出色的「通才」,不是有「一技之長」的「專才」。像愛因斯坦那樣的「專才」,絕不可能成為「狀元」,他平日花太多時間研究物理學,哪有時間去兼顧通識呢?

在第一本福爾摩斯小說《赤的研究》(A Study in Scarlet)中,華生很驚奇地發現:福爾摩斯不知道地球圍繞太陽而轉。福爾摩斯回答,知道了又怎樣?對偵查罪案有何裨益?一點用處也沒有的「知識」,他知道了還要迅速忘記。

此所以喬布斯、蓋茨、史畢堡等大學未讀完便去創業。「專才」往往如此,既有「一技之長」,便要趕快「盡展所長」,把握機會做市場一哥,何必花時間去「博聞」其他呢?在資訊、知識、學問爆炸的創意經濟,事事識多少的「通才」,不應再是教育追求的目標了!

四平八穩

從性格方面講,「狀元」未必是「書呆子」(nerd),卻通常都是性格四平八穩、毫無稜角的「模範」學生或好好先生、好好小姐:平日能適當地安排讀書、運動、關心社會的時間,不會臨急抱佛腳,不會特立獨行,沒有怪癖,家長放心,老師至愛。

今屆一名文憑試「狀元」被問及對「佔中」的看法時,她回答不能評論。這樣的人,日後不會是喬布斯式完美主義者,不會是福爾摩斯式「怪人」(eccentric),不會是艾未未式「特立獨行」者,更不會是英國著名小說家和歷史學家赫伯特.喬治.威爾斯(H.G.Wells)那樣討厭學校、只顧讀書自學、不理睬同學師長的學生。

懂駕車的人都體驗過,教車師傅教的駕駛方式,只是用來考牌。考到車牌後,你絕不會還按照那個方式駕駛,甚至考牌官也不會用那個方式駕車。學校教育也如是,通常學校教的種種學習和做事方式,日後都不管用。臨急抱佛腳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搞創作的人,誰不是臨急抱佛腳、趕「死線」(deadline)的?稿子「死線」是星期五,誰會星期一就開始寫、每天寫幾百字的、到星期四晚完成?恐怕都是星期四晚揮筆疾書,「書被催成墨未濃」的創作。

臨急抱佛腳,不等於不懂得分配工作時間,而是一種創作方式,甚至是上佳的創作方式。最精采的創意往往在最後關頭(zero hour)才出現。最好的劇本往往是趕「死線」甚至過了「死線」才寫成。名留千古的《蓋茲堡演說》也是急就章,兒子病重,老婆歇斯底里地阻止林肯去演說,他在演說當日才寫好,以至日後有五個大同之中有小異的版本。

為什麼到今天教師及家長還要忠告學生不要臨急抱佛腳?他們明不明白什麼是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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