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讀哲學書的哲學家 - 周運

2013年1月4日 - 蘋果

維特根斯坦很少讀哲學史，儘管他讀過聖奧古斯丁、帕斯卡與康德。在他的課上很少聽他提起古典哲學家的名字。這樣他不用糾纏於其他哲學家的文本裏（Wolfe Mays,"Recollections of Wittgenstein", in F.A. Flowers III(ed.), Portraits of Wittgenstein, Thoemmes Press,1999. Vol.3）。

牛津的哲學家吉爾伯特．賴爾認為，維特根斯坦為自己沒有研究過其他哲學家而驕傲，他認為研究其他哲學家的人是學院哲學家，不是真正的哲學家。維特根斯坦自己說：「我讀過的哲學書很少，但我讀的書肯定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我看到，只要是我讀一本哲學書，根本沒有改善過我的思想，而是使我的思想更糟。」

而賴爾所在的牛津永遠不會原諒這樣的態度，因為那裏比劍橋更尊重過去，閱讀偉大的哲學作品是哲學訓練的不可分割的部分。無法想像，一個自豪的說自己從未讀過亞里士多德的人，牛津會讓他教課，還讓他當系主任，因此維特根斯坦說牛津是「哲學沙漠」（蒙克《維特根斯坦傳：天才之為責任》）。而尼采這樣博覽群書的人都在自傳中說：書房會讓他生病（Ecce Homo,"Why I am so clever",3, in Basic Writings of Nietzche, The Modern Library,2000），還說學者因為翻閱書本，完全喪失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他們不讀書時，也不會思考了。因為他親眼看到，一個大度和有自由個性的天才，三十歲時就「讀毀了」，只有劃一根火柴才能讓他們發出火花──「思想」。不過尼采和維特根斯坦的共同愛好都是叔本華。維特根斯坦喜歡讀叔本華的《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那是他早年的枕邊讀物，叔本華對哲學史非常諳熟，哲學書也讀了很多。叔本華這部作品裏旁徵博引，鉤玄提要，或許他是「替人讀書」，幫維特根斯坦讀了這些哲學書，再者維特根斯坦也不想當哲學史家，所以他真不需要讀那麼多哲學家原作。

布萊恩．麥基在一篇文章中說，牛津哲學家彼得．斯特勞森認為《純粹理性批判》是最偉大的哲學作品，他本人也同意，可劍橋一個教了多年哲學的女老師竟說她從沒讀過（"My Conception of Philosophy", in Anthony O'Hear,(ed.) Conception of Philosophy, Royal Institute of Philosophy Supplement,65,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9）。看來劍橋繼續保持着維特根斯坦的這一優良傳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