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9月11日星期二

從資源魔咒到大崩壞(四):兩個經濟學家 一個棟篤笑匠 - 徐家健

2012年9月11日 - 信報

「大崩壞」人類存亡之秋,教人心情沉重。《從資源魔咒到大崩壞》寫到最後一篇時,輕鬆一點吧。不喜勿插。

念過經濟學的,都聽過有所謂「實證經濟學」與「規範經濟學」,而後者是關於價值判斷,什麽應該做的。一直以為,「規範經濟學」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我就是不明白為什麽從來沒有「規範物理學」或「規範生物學」,告訴我們原子應怎樣移動,細胞該怎樣分裂的?說過了,價值判斷重要,但價值判斷跟科學是可以(甚至有需要)分開討論的。

自由市場環保主義

「規範經濟學」搞笑之處,是通常經濟老師在第一課煞有介事地介紹過後,以後是不再提及的。今天我想談的,偏偏是三位前輩對「環保應怎麽搞」的一些看法。

Terry Anderson 是「大崩壞的政治經濟」會議的搞手,更是環保智庫「產權及環境研究中心」的創辦人。幾年前在蒙大拿認識Terry,他跟我說在華長大時他是Steve Cheung's student。怪不得他認為搞環保,應搞「Free Market Environmentalism」(FME)?用私有產權代替規管禁例來處理環保問題。

FME的兩個前提是,首先,多些財富就多些健康。看過這個漫畫吧?兩個原始人在山洞聊天,其中一人說:「有點不妥?我們呼吸清新的空氣,喝潔淨的水,每天做運動,吃的都是有機和自由放牧的東西,但我們就是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大限。」【註1】第二個前提是誘因是決定性的。只要把天然資源的產權清楚界定,擁有者便會好好使用和保護他們。FME有趣的例子很多,以後會向大家介紹。

更有趣的,是原來Terry是很喜歡打獵的。從前很難想像一邊講環保一邊獵殺野生動物的人是怎樣的。其實很多愛打獵的人,都比在超市買肉吃的更珍惜野生環境。

有效率的崩壞?

Jerry Dwyer是亞特蘭大聯邦儲備銀行的經濟學家,又是佛利民(Milton Friedman)的學生。會議中Jerry提出一連串頗具爭議的問題:「崩壞是甚麼?一些個別天然資源被耗盡了可以是有效率的嗎?一個社會或文化的沒落跟一間經營不善的公司面臨倒閉有什麽分別?如果經營不善的公司不應該得到政府的企業救濟,沒落中的社會應該任其被淘汰嗎?」Jerry問的,有點像今天香港分別擁護「中環價值」與「文化保育」要面對的問題。

人類是地球的過客?塑膠是地球的孩子?

George Carlin是個棟篤笑匠,幾年前過身,趕不及參加Terry搞的會議,但原來二十年前他就預備了回答Jerry的問題。我最初是從Youtube認識Carlin的,其中一段「膠」論首先談到瀕危物種:「超過九成以上曾經在地球上存在過的物種早已滅絕,我們沒有把他們殺光啊,這是自然定律,他們就是消失了。我們令他們離開時得體些可以嗎?」

環保問題不單是源於人類的自私,更是因為人類的自大及自以為是:「現在,每個人都想拯救些什麼的。拯救樹林,拯救蜜蜂,拯救鯨魚,拯救蝸牛。最狂妄自大的,莫過於要拯救地球。」可笑的,是「當我們還未學會怎樣照顧自己、照顧別人的時候,我們有能力拯救地球嗎?」

好笑的,卻是「地球經歷過四十多億年的自然災害後,我們以為幾個膠袋和鋁罐會毀滅地球?」「The planet isn't going anywhere. We are.」最後是論膠:「地球是沒有人類對膠的偏見的,塑膠本身就來自地球。對地球來說,膠只是他其中的一個孩子。」【註2】

想想吧,假如當年復活節島上的緬鼠要吃棕櫚樹堅果才能夠生存,人類要拯救的應該是緬鼠還是棕櫚樹?天若有情天亦老,所謂自然災害,害了誰?大崩壞,又是壞了誰的好事?哲學家羅素自覺人生的意義,是有着對愛情的渴望、對知識的追求、和對人類苦難不可遏制的同情心。弄清事實,是追求知識的基礎。我還未猜透的,是為誰同情的心。

作者為克萊姆森大學經濟系副教授

註1 原文是"Something's just not right ? Our air is clean, our water is pure, we all get plenty of exercise, everything we eat is organic and free-range, and yet nobody lives past thirty."Cavemen and the problem with living organically, Alex Gregory in the New Yorker.

註2 George Carlin's eighth HBO special, Jammin' in New Y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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