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1日星期二

昨日之島,昨日之怒 - 占飛

2012年8月21日 - 信報

「保釣」的故事說不完。當俄羅斯總理梅德韋傑夫(Dmitry Medvedev)先後兩度登上與日本存在主權爭議的北方四島(俄羅斯稱南千島群島),當南韓總統李明博高調登上獨島(日本稱為竹島),而登上釣魚台、被日本自衞隊阻截、拘留乃至遣返的,只是民間的熱血保釣分子,這些形成強烈對比的畫面大概都觸動了一些中國人的神經。

釣魚台和很多有着主權爭論的島嶼都涉及歷史,教人想起艾柯(Umberto Eco)一本小說的名稱:《昨日之島》──是的,除了釣魚台,還有薪島、綢緞島、皮島、白龍尾島……這些島嶼對中國人來說,都只是「昨日之島」,早已經不再是中國的領土了,一些中國人提起這些島嶼的故事,心底猶有張系國筆下的《昨日之怒》。

讓島就如讓球

島是昨日之島,怒是昨日之怒──話說新中國往往對領土很謙讓,有時就像乒兵球、羽毛球國際賽那樣,把冠軍讓給北韓、讓給印尼,都說是為了「友誼」,然而,把薪島、綢緞島、皮島「讓」(或「借」)給北韓,把白龍尾島「讓」(或「借」)給越南,就顯然不像讓球那麼稀鬆平常了。

薪島是鴨綠江口最大的沖積島嶼,也是鴨綠江流域最大的島嶼,而綢緞島是鴨綠江口第二大島,如今都歸於北韓名下了。話說1962年,周恩來與金日成在平壤簽訂《中朝邊界條約》,薪島和綢緞島還很小,經長年沖積沉澱,迅速擴大,把兩島讓給北韓,情同把鴨綠江的主航道和出海主權拱手讓給北韓──時至今日,東亞地區的領海問題、專屬經濟區問題乃至大陸架問題都──浮現了。

皮島古稱東江,即明朝的軍區東江鎮,由毛文龍負責鎮守,今天已變成朝鮮的椵島,這個鴨綠江口以東的島嶼位處軍事要塞,北韓在鴨綠江口設置薪島郡,當中包括薪島、綢緞島、緋緞島、西湖島、黃金坪島……從而主宰了鴨綠江口的通行權。很多分析家都以為北韓會聽中國的話,殊不知北韓另有盤算,很多決策都不以中國的想法為轉移。

新中國對領土有時很謙讓,有時倒是寸步不讓,話說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左派影院上演過一套紀錄片,好像叫做《珍寶島之戰》,珍寶島就是當時蘇聯所說的達曼斯基島,1969年中蘇在島上發生武裝衝突,雙方均聲稱是對方先行開火,並且都各自宣稱是戰役的勝方,那套紀錄片所宣傳的,正是新中國捍衞「神聖領土」的決心和勇氣。直至1991年,俄國終於承認珍寶島歸屬中國。

另有政治考慮

然而,珍寶島只是新中國對領土寸步不讓的罕有例子,新中國對北韓、越南和緬甸卻是持續地謙讓。比如原名夜鶯島的白龍尾島,就由毛澤東拍板、周恩來簽署,拱手讓給當時的北越──有說只是「借島」,據說胡志明透過周恩來向毛澤東請求將白龍尾島借來一用,1957年越戰前夕,新中國援越抗美,周恩來與北越總理范文同簽署協議,將北部灣裏的白龍尾島借出,如此「借島」,大概就注定了永不歸還。

新中國還有一些教中國人耿耿於懷的讓地史實,比如透過1960年《中緬邊界條約》「讓」給緬甸的江心坡和南坎(共18萬平方公里),那倒是另有政治考慮,或者就像柏楊在《異域》指出,孤軍出沒的緬西是一個三不管的地方,中共與緬甸的「劃界訂約」,「就是企圖明確的顯示出來我們侵佔了緬甸的國土,作為消滅和控告我們的法律根據」。

島是昨日之島,怒是昨日之怒──是的,釣魚台比起「讓出」和「借出」的薪島、綢緞島、皮島、白龍尾島等等,都只是芝麻綠豆,但今天的處境跟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畢竟很不一樣,那已經不是無人島的主權問題,而是更複雜的問題──從領海到資源,從國際形象到話語權,到了今天,這些無人島的主權之爭,顯然是無可退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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